篝火明明灭灭,距黑风口已不足十里。
"
监军若不信,可随我去城头看——胡骑的马蹄声都快震落城砖了!
"
张迁突然笑了,笑声里裹着毫不掩饰的恶意:"
军报上写的是北元游骑百余,岳将军莫非要虚报军情?"
他凑近半步,压低的声音像毒蛇吐信,"
李大人让我带句话,只要您肯递辞呈,大同卫扣着的粮,明日就能送到雁门。
"
帐外的风雪突然狂暴起来,卷着雪粒扑在帐幕上,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烛火剧烈摇晃,将岳峰与张迁的影子投在帐壁上,一个挺拔如松,一个佝偻如狐,像两头在绝境里角力的困兽,谁也不肯先松口。
岳峰望着张迁眼底那抹与李嵩如出一辙的阴狠,突然明白这场仗,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给北元看的。
谢渊在朝堂上出示粮账那日,李嵩正借着"
冬防事宜"
弹劾岳峰"
治军松散"
。
"
风宪司查得,大同卫倒卖雁门军粮三千石,镇刑司监军张迁分得赃银五百两。
"
谢渊将账册摔在御案前,墨迹里混着粮仓的谷壳,"
这是张迁与赵谦的密信,上面写着待北元破黑风口,即奏岳峰调度失当!
"
李德全尖声打断:"
谢御史血口喷人!
张迁乃陛下亲派监军,岂会通敌?"
他话音未落,沈炼带着玄夜卫押着个俘虏进来——是北元的粮官,怀里揣着张迁签的"
放行条"
,盖着镇刑司的朱印。
萧桓盯着那枚印章,突然想起永熙帝的《边策》:"
监军者,辅将而非制将也。
"
他指尖在御案上叩出轻响,殿内的烛火突然明了三分。
张迁被押回京师那日,雁门关下的士兵正在分新到的粮草。
周泰捧着碗热粥,突然朝着宣府方向跪下——那里有谢渊派来的风宪司御史,正与玄夜卫一起重验粮车。
岳峰站在城楼上,看着黑风口的方向,周毅的半玉在怀里贴着心口,暖得烫。
"
将军,"
沈炼走上城楼,手里拿着新的监军文书,"
陛下改了规制,镇刑司不得再派监军,以后由风宪司与玄夜卫共掌监印。
"
岳峰望着远处的漠北,胡笳声似乎弱了些,他突然拔出刀,雪光里映出三个字:"
整——军——备战!
"
刀声震落城砖上的残雪,像在为那些被粮草困住的日日夜夜,做个了断。
张迁在宣府卫的第三日,便以“粮草账目不清”
为由锁了粮仓。
岳峰赶到时,见镇刑司缇骑正将霉的麦饼往麻袋里装,赵武攥着刀怒目而视:“这些是给伤卒的口粮!”
张迁斜倚在粮堆上,把玩着监军令牌:“岳将军别急,按规制,每石粮需经三司会验——风宪司的人三日后到,在此之前,谁也动不得。”
岳峰盯着他腰间的令牌,那上面的“镇刑司”
三字在火把下泛着冷光。
他突然想起阳曲卫守将最后血书里的“粮尽”
二字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三日后北元若来袭,张千户敢担此责?”
张迁笑得更冷:“职责所在,纵有失,亦轮不到将军置喙。”
当夜,岳峰命亲卫暗凿冰窟藏粮,雪光映着士兵冻裂的手指,赵武低声问:“将军,这要是被现……”
岳峰望着雁门关的方向,喉间紧:“比起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,这点风险,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