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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吴史?奸臣传》载:"
德佑三十三年冬,北境烽烟未止,中枢已起诡谲。
户部侍郎王显,本李嵩门生,素承其意指。
时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岳峰守宁武关,屡劾户部粮饷亏空,显心不自安,乃构陷其胞弟岳峦。
显疏入文华殿,词极危切,称峦以江南绸缎商为名,近三年凡十二次往还云中,与北元太师也先暗通,以茶盐、绢帛易精铁、良马,每交易必书暗号于商票,所售铁器经镇刑司核验,与大同左卫破城时敌军所用箭镞形制吻合。
又诬峰阴持兵符为内应,阳请援兵而阴缓其行,使阳和、大同相继陷没,实欲借北元之手乱边,伺机南下。
疏奏之日,峰方在宁武关巡城,积雪没胫,甲胄凝冰。
闻家仆泣报,岳峦已被玄夜卫逮系诏狱,抄家时搜得北元弯刀及交易账簿,峰骤闻之,目眦欲裂,口啮下唇至血出,滴于雪上如红梅绽裂。
左右请上疏自辩,峰摇叹曰:此时辩,愈辩愈浊。
彼欲陷我,岂惜一弟?竟三日内未一函至京,时人皆谓其隐忍待变,实不知其夜起击柝,泪落冰堞,衣襟尽湿也。
"
雁书北至惹尘埃,烽燧西沉雪色摧。
一纸弹章随缇骑,三更狱牖锁寒梅。
谁将血誓轻抛掷,竟把弟兄名姓改。
伪账朱痕犹未干,权门笔底起阴霾。
大同左卫陷落的消息刚过三日,户部侍郎王显的奏疏就递进了文华殿。
他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锦缎官袍下摆沾着半融的雪水,在砖面洇出深色的痕。
手里的奏疏折得方方正正,举过头顶时指节泛白,纸页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。
"
陛下,臣有密奏。
"
他声音尖细如冰凌刮过铁器,每说一字都刻意顿住,"
臣访得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岳峰胞弟岳峦,近三年凡十二次往返云中与北元王庭,以茶盐、蜀锦易精铁、良马。
其所售镔铁,皆为边军打造甲胄、箭矢之急需。
"
王显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纸,展开时露出泛黄的"
交易清单"
:"
前日大同左卫被破,玄夜卫从阵亡敌军身上搜得铁箭三簇,臣已请工部营缮清吏司核验——箭簇含碳量、锻造纹路,与岳峦售予北元的镔铁标本分毫不差!
"
清单上"
北元购箭镞三千"
的字样用朱笔圈出,旁边还附着工部主事的签押,墨迹新鲜得能闻见松烟香。
李嵩立刻出列附议,朝服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腰间金鱼袋随动作轻晃:"
王侍郎所言非虚。
镇刑司缇骑查得,岳峦在云中开设的岳记商铺,账簿载有北客购镔铁三千斤,日期恰在阳和卫陷落前一月。
"
他偷瞥御座上的萧桓,见皇帝指尖在御案上轻叩,又道,"
岳峰手握宁武关三万重兵,其弟在外通敌,粮草、铁器皆资敌用。
臣恐恐边军利器,已成刺向朝廷的暗箭。
"
"
恐什么?"
谢渊的声音从文官列中撞出来,袍角还沾着风宪司的尘土,显然是刚从案牍堆里赶来。
他将一卷档案"
啪"
地拍在丹陛之下:"
王侍郎既言贸易,可有户部榷关签的出境勘合?元兴帝定边禁七事,第三条明载铁器交易需户部、兵部双印,每斤镔铁皆需登记买主、用途、过境关口——你部档房可查得岳峦的勘合记录?"
王显猛地抬头,额上的汗珠瞬间冻成细霜:"
文牒文牒或为岳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