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“德佑三十二年正月,宁武关军饷亏欠三月,守兵日食一饼,冻饿死者日增。
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岳峰据《大吴会典?边军饷章》‘欠饷逾三月者,可请内帑补垫’之条,奏请动支内帑银十万两,以充军饷。
镇刑司掌印太监李德全固阻,率二十四监官跪文华殿外,称‘内帑银乃供奉太庙、备皇室缓急之私库,边军饷需由户部支给,若开此例,边将必效仿以侵夺君产’。
双方争执三日,李嵩、张懋等勋贵附议德全,称‘岳峰借军饷觊觎国帑’;谢渊率风宪司官属持内库流水账驳斥,证‘镇刑司近三年挪用内帑逾五十万两’。
史称‘此争非独为银钱,实乃勋贵集团与边将集团对国帑控制权之博弈。
岳峰请饷,意在保边军生存;德全阻扰,实为护勋贵与宦寺侵占之利。
内帑百万银锁于库中,而边关将士以血御寒,足见当时财权之弊——国帑非缺,乃被私占;边军非贪,实为求生’。”
内库银封锁绣绒,边军寒骨泣西风。
莫言帑藏皆私物,半是沙场血染红。
正月初三,宁武关的积雪冻得比铁甲还硬。
岳峰站在粮秣库前,看着掌粮官老周将最后一袋小米倒进制斛,布袋底残留的几粒米粘在冻硬的麻布上,像撒了把碎星。
老周捧着账册的手抖得厉害,枯黄的手指在"
余粮"
一栏反复涂抹,墨迹晕开成一片黑污:"
都督,真真没粮了。
"
他掀开库角的草席,露出三十石霉的豆子,豆粒上的绿霉厚得能刮下一层,"
军饷欠了整三月,昨日巡夜的张五把棉袄当了,换了三个冻饼,今早咳得直吐血。
"
中军帐的炭火烧得只剩一堆白灰,岳峰捏着谢渊从京中捎来的信,信纸边缘被冻得脆。
"
户部回文说国库空虚,需等秋粮入仓,"
他逐字念着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"
可谢大人附的纸条上写,李嵩初三在府中摆宴,单是一道驼峰炙就用了三峰骆驼,够弟兄们吃半月。
"
亲卫赵勇掀帘进来,帐外的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,吹得烛火猛地矮下去:"
北元骑兵又在关下遛马,骂咱们是冻死的丧家犬。
弟兄们攥着弓,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,拉都拉不开。
今早有人哭了,说说朝廷早把咱们忘了。
"
岳峰猛地起身,棉袍后襟的冰碴簌簌落在地上,碎成一片白。
"
备马,去京师。
"
他盯着帐外的烽火台,那堆用来报警的狼粪只剩小半堆,黑黢黢的像块脏棉絮——火药早在腊月就见了底,现在连狼烟都快烧不起了。
按《大吴会典?内帑门》载,天子私库非遇国丧、大灾不得擅动,但若边军危急至"
断粮三日、兵甲不继"
,经五军都督府、户部、司礼监联名奏请,可暂支内帑补垫。
"
我去求陛下动内帑。
"
他将冻硬的腰带勒紧三分,铜扣硌得腰眼生疼,"
就算拼了这官职,也得让弟兄们活下去。
"
正月初七的文华殿偏廊,积雪被来往太监踩成黑泥。
岳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手中举着的军饷账册冻得能当板子用,纸页边缘卷成了波浪。
司钥库太监王振摇着银丝拂尘,身后四个小太监捧着算盘,算珠打得噼啪响,像是在数他的骨头。
"
岳都督,这内帑银可不是大风刮来的。
"
王振的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