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我已让文书房压着不报,京师绝不会知晓。”
管家把玩着羊脂玉扳指,指尖划过杯沿:“周指挥放心,公爷说了,开春就调你回山西布政使司任参政,这大同卫的苦差事,不做也罢。”
话音未落,亲卫跌撞闯入,甲胄上的雪水在暖阁地面积成水洼:“大人!
左卫营哗变了!
乱兵围了营门,千户赵勇被打伤!”
周瑞手中的酒杯“哐当”
落地,酒液浸湿锦袍下摆,他盯着管家骤然收紧的眉头,忽然狠拍桌案:“慌什么!
不过是些饿疯了的兵痞!”
他抓起朱笔写令箭,墨汁滴在纸上晕开,像极了营房外的血痕,“传我令,就说‘北元细作煽动乱兵’,派亲兵营持械弹压,抓三个带头的,营门斩立决!”
管家皱眉起身:“杀太多恐生民怨,不如先放些粮稳住……”
“放粮?”
周瑞冷笑打断,指节叩着案上的粮册,“五千石都运给公爷了,哪还有粮?”
他望着窗外被风雪压弯的竹枝,眼中闪过狠戾,“只有死人不会喊饿,也不会把截粮的事捅出去。”
亲卫捧着令箭犹豫:“大人,那些都是同袍……”
周瑞猛地将令箭砸在他脸上:“贻误军机者斩!
快去!”
亲卫慌忙退下,暖阁里只剩酒气与炭火味,周瑞重新斟酒,手却控制不住地抖——他知道,这杯酒下肚,营门外将血流成河,而这鲜血,终将顺着粮车的辙痕,流到英国公府的朱门之下。
十一月十四,大同卫的急报终于冲破风雪抵达京师。
驿卒跪在通政司门前,冻僵的手里还攥着赵勇的血书:“冬粮未到,冻饿死三十人,哗变已起,再无粮则卫城难保!”
通政司参议不敢耽搁,捧着血书直奔紫宸殿,靴底的雪水在金砖上拖出蜿蜒的红痕——那是驿卒冻裂的脚掌渗出的血。
萧桓正翻看谢渊关于宁武关粮饷的查案记录,见血书上“哗变”
二字,指尖猛地一颤。
血书的麻纸粗糙,“截留冬粮”
的字迹被泪水洇得皱,墨迹里还混着细小的冰粒。
“大同卫刚遭北元侵扰,怎又生哗变?”
萧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传旨风宪司,命谢渊即刻赴大同卫查案!”
李德全在旁低语:“陛下,谢渊正查岳峰调兵案,此时离京恐误事。
不如派镇刑司缇骑去?”
萧桓瞥他一眼,想起密信之事,冷声道:“就派谢渊,风宪司查案更公当。”
李德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,悄悄退到殿角——周瑞是张懋的表侄,这粮荒背后的勾当,怕是藏不住了。
十一月十六,谢渊带着风宪司缇骑抵达大同卫。
卫城的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,左卫营的营房外还留着打斗痕迹,墙角的积雪被血染红,冻成暗红的硬块。
千户赵勇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,跪在雪地里哭诉:“谢大人,不是弟兄们要反,实在是饿疯了!
冬粮本该十月底到,可指挥大人说‘粮在路上’,一等就是半月,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……”
谢渊走进伙房,灶台积着厚厚的灰,米缸底只剩几粒霉的谷子,墙角堆着士兵们煮雪水的破陶罐。
他拿起一个冻硬的饼,掰开来全是麸皮与沙土,咬一口剌得喉咙生疼。
“冬粮去哪了?”
谢渊盯着粮囤的空标签,上面“冬粮五千石”
的墨迹还新,明显是刚撕掉不久。
卫仓大使支支吾吾:“粮……粮被山西布政使调走了,说‘暂借’给宣府,开春就还。”
谢渊冷笑:“借粮需有文书,拿来我看。”
大使脸色惨白,支吾半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