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”
——岁贡逐年锐减,尤其是象牙这种土司最看重的贡品,今年竟完全空缺。
而在李穆府的采买记录里,却赫然记着“德佑三十年冬,购得‘龙州百年野山参’二十支、‘南疆血竭’五十斤”
,这些珍稀药材恰是龙州土司的特产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
谢渊将两本册子并在一起,烛火照亮他眼底的锐利,“龙州土司岁贡减少的年份,正是南疆军粮屡屡短缺的时候,而李穆府中却多了土司特产的药材。
张禄总领漕运,李穆掌京营,一个管粮,一个管兵,再加上与土司的隐秘往来……这绝不是简单的漕粮亏空。”
他转向沈炼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玄夜卫即刻加派人手,一是查张禄在江南的私账,特别是与粮商的往来账目,重点查‘损粮’当日的粮船动向;二是盯紧李穆府的往来信件,尤其是与龙州方向的通信,派最得力的缇骑乔装成驿卒,截查所有经驿站送往龙州的文书。
记住,动静要小,只查实证,没有十足把握前,切不可打草惊蛇。”
沈炼领命而去,值房内只剩烛火噼啪作响。
谢渊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,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,刮得脸颊生疼。
巷外传来侯府马车驶过的辘辘声,想必又是哪位勋贵去李穆府中赴宴,权贵间的应酬往来,恰如这锦石巷的积雪,看似洁白,底下却藏着说不清的污垢。
他望着远处镇刑司旧址的断壁残垣,心中清楚:清算李穆,比废镇刑司更难——这不仅是查一桩贪腐案,更是要撼动盘根错节的勋贵根基,稍有不慎,便是朝野动荡的危局。
但漕粮关乎南疆边防,百姓生计,纵有千难万险,这查案的路,也必须走下去。
玄夜卫查案受阻重重:张禄的私账早被销毁,李穆府的信件由亲信亲送,缇骑几次接近都被挡回。
沈炼乔装成粮商,混入江南漕运码头,在废弃的粮仓墙角现一堆烧焦的纸片,拼凑后竟有“临淮侯府收粮三千石”
“龙州土司回赠象牙十斤”
的字样。
谢渊拿着残片,对照江南巡抚的密报:“张禄每过一州,必令粮官‘折银代粮’,每石粮折银八钱,却只向户部报五钱,差额入私囊,李穆分三成。”
他盯着案上的漕运路线图,龙州恰在漕运终点附近,“粮被倒卖,一部分入了李穆府,另一部分……怕是给了龙州土司。”
李穆很快察觉风声,在朝堂上反咬一口:“谢渊查粮运是假,想借机削勋贵兵权是真!
江南漕运偶有损耗,何至于小题大做?”
吏部尚书(李穆姻亲)附议:“临淮侯是国之柱石,岂能因几片焦纸就受猜忌?”
萧桓望着争执的群臣,对近侍低语:“让谢渊查,但别让他轻举妄动,勋贵不稳,国本难安。”
玄夜卫在张禄的书房暗格中搜出关键物证——一本未销毁的《分赃账册》,上面详细记录着“德佑二十八年冬,卖粮五千石与龙州土司,得银四千两,穆分一千二”
“二十九年秋,代土司购铁器三千斤,穆托京营工匠打造,瞒报损耗”
。
更惊人的是夹在账册里的密信,龙州土司写道:“待粮、铁备足,即举兵反,侯爷在京中策应,事成后‘割南疆三州相赠’。”
谢渊捧着账册入宫时,李穆正在御书房与萧桓议事,见谢渊进来,脸色微变。
“陛下,”
谢渊无视李穆的怒视,将账册与密信呈上,“张禄倒卖军粮、私通土司,李穆不仅分赃,更与土司约定谋反,证据确凿。”
李穆一把抢过密信,撕得粉碎:“伪造!
这是谢渊构陷!
臣世代忠良,岂会通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