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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吴史?德佑实录》载:“凡亲征班师,‘沿途州县需设香案迎驾,军民可献表陈情,地方官需备军需账目以备查验’。
帝萧桓自大同班师,‘道经七州十二县’,‘民献万民伞者三,诉贪腐者十有七’,‘玄夜卫沿途查账,得地方官欺瞒证据三十余件’。
时‘夺门之变’余党未清,地方官多‘虚报功绩、隐匿弊政’,故‘班师非仅庆功,实乃察吏治、安民心之举’。”
朔风卷甲带尘还,千里炊烟接汉关。
伞映残阳民似海,车随古道吏如斑。
欢呼未掩账中弊,笑语难平案上奸。
唯有丹心昭日月,清霜犹照鬓边斑。
大同卫的晨霜刚结在甲叶上,萧桓已立于辕门。
亲征大军班师的号角声穿破云层,三百玄夜卫缇骑列成两列,甲胄上的寒光映着“大吴”
军旗。
谢渊捧着班师奏疏赶来,靴底沾着未化的霜粒,低声道:“陛下,沿途州县报来迎驾章程,大同知府王敬已备下‘万民伞’,说要率百姓跪迎三十里。”
萧桓望着队列中挺直的边军士兵,他们脸上还带着战伤,却难掩归乡的期盼。
“百姓迎驾是情分,不必铺张。”
他接过奏疏,指尖划过“朔州、代州、忻州”
三地名,“让玄夜卫提前启程,查这几处的军需开销账册,去年冬防银拨了三万两,总得看看用在了实处没有。”
谢渊应声,转身时瞥见王敬带着地方官候在远处,脸上堆着笑,眼神却不时瞟向玄夜卫的缇骑,神色有些慌乱。
大军行至朔州境内,官道两侧已挤满百姓。
老妇捧着热粥递到士兵手中,孩童追着军车奔跑,欢呼声浪几乎盖过马蹄声。
朔州知州李谦跪在道旁,双手举着万民伞,伞面上“天兵荡寇”
四个金字晃眼。
“陛下亲征退敌,朔州百姓再无兵戈之苦,臣代全州父老谢恩!”
他额头抵着尘土,声音哽咽,仿佛情真意切。
萧桓扶起他,目光扫过人群,却在角落瞥见几个衣破衫烂的民夫,正被衙役悄悄推搡着往后站。
“李知州,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,“去年冬防,州衙报称‘修城两千丈,护民周全’,朕怎么看着城墙还是旧痕?”
李谦脸色微变,忙躬身道:“陛下明鉴,修城石料需从山中采运,山路难行,故进度稍缓,臣已罚了工头……”
话未说完,谢渊忽然轻咳一声,递过一张纸条,上面是玄夜卫刚送来的密报:“朔州修城账册有涂改痕迹,石料款虚增三千两。”
夜宿朔州驿馆,萧桓灯下翻阅李谦呈上的账册。
账页上“采石料五千斤,银三百两”
的记录工整,却在“验收人”
处现墨色深浅不一,显然是后补的签名。
谢渊推门而入,带着一身寒气,将另一本账册摊开:“陛下请看,这是玄夜卫从工头家中搜出的私账,上面记着‘实采石料三千斤,银二百两’,余下的银子……”
他指尖点在“李知州亲随收讫”
字样上,“被李谦的亲信分了,工头敢怒不敢言。”
萧桓指尖重重按在账册上,纸页出细微的脆响。
“百姓在道旁跪迎,他却在背后克扣修城银。”
语气里有失望,更有怒意,“这万民伞,怕是用民脂民膏换来的。”
谢渊低声道:“不止朔州,代州知府张霖是李谦的同年,臣查得他报‘秋粮增产五千石’,实则是强征百姓存粮充数,就等着陛下夸他‘治政有方’。”
窗外传来驿卒巡逻的脚步声,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——班师路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