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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朱印,此刻却成了贪腐的铁证。
他握紧袖箭,指节因用力泛白——今夜,这些藏匿在黑暗里的龌龊,终将暴露在日光之下。
山西都司大堂的朱漆公案后,悬着“肃政恤民”
的匾额,墨迹在岁月中沉淀得黑,透着几分威严。
案上的青铜烛台燃着两根牛油蜡烛,烛火跳跃着,将谢渊青袍的影子投在墙上,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堂下的衙役按刀而立,甲胄的寒光在烛火下闪烁,空气里弥漫着皂角与旧纸的气息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谢渊指尖捏着那页“赃银分配单”
,桑皮纸因常年被汗水浸润而脆,上面的字迹却一笔一划写得清楚:“王林分三成,计银六千两(镇刑司用)”
“李穆分三成,计银六千两(威远伯用)”
“刘忠分两成,计银四千两”
“周显、王顺各分一成,计银两千两”
。
每一笔后都按着朱红指印,指印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粮末——那是从粮仓账册上蹭来的痕迹,无声地诉说着赃银与军粮的关联。
他将单册仔细折好,塞进青袍内侧的暗袋,指尖触到袋里的《大吴律》抄本,纸页的粗糙质感让他愈沉稳。
目光扫过堂下瘫软在地的周显,那山西布政使的官帽歪在一边,花翎耷拉着,朝服的前襟被泪水鼻涕浸透,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。
“周大人,”
谢渊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,不高却带着千钧重量,“你身为山西布政使,掌一省钱粮,却纵容粮册造假、军粮私吞,按《大吴律?贪腐篇》,监守自盗军粮逾千石者,当斩立决,家产籍没。
你可知罪?”
周显猛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,膝盖在青砖上磨出红痕,涕泪横流地扑向公案,却被衙役拦住:“大人饶命!
谢大人饶命啊!”
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濒死的绝望,“是威远伯李穆的妻弟张通判逼我的!
他说我当年乡试舞弊的案卷在他手里,若不配合改粮册、分赃银,就送我去诏狱署!
我是被胁迫的啊!”
“张通判?”
谢渊的心头猛地一震,果然牵扯到李穆!
他俯身向前,目光如炬盯着周显:“张通判何时与你勾结?改账册用的新墨,是不是他派人送来的?阳和堡的五千石粮,究竟运去了何处?”
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,砸得周显摇摇欲坠。
周显的喉结剧烈滚动,断断续续地供述:“去年冬……张通判来山西‘巡查粮务’,带了王林的手信,说‘多记粮石,好处均分’……新墨是镇刑司小太监送的,说‘墨色与旧账一致’……阳和堡的粮……被他运去龙州卖给盐商了,银子分了王林和李穆……”
他的话越说越乱,却将利益链条的核心暴露无遗。
谢渊抬手制止他的哭诉,声音斩钉截铁:“来人!
将周显、王顺打入山西都司大牢,严加看管,不得与外人接触!”
衙役齐声应诺,拖起瘫软的两人向外走去,周显的哭嚎声在大堂外渐渐远去。
他转向堂下的玄夜卫哨探,对方正单膝跪地待命:“传我令:玄夜卫即刻分两路行动——一路追查刘忠下落,他必往忻州方向逃窜;另一路即刻奔赴忻州‘泰和当铺’,持我的手谕抄没赃银,控制当铺掌柜,不得走漏风声!”
哨探抱拳领命,转身时腰间的玄夜卫令牌闪过冷光。
谢渊走到公案前,看着堆如山的粮册,指尖抚过“阳和堡”
三个字——那里的守卒正饿着肚子守城,而他们的救命粮,却成了贪官污吏的赃银。
烛火在他眼中跳动,映出一丝冷厉:“今日查的是粮册,明日,便该查镇刑司与威远伯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