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’的下场!”
“还有卷七《高骈传》,”
谢渊的指尖划过泛黄脆的书页,那里记载着唐代安南之役的惨状,纸页上“死者什七”
的字样被朱笔圈了又圈,“唐僖宗听信高骈‘一月平南’的妄言,不顾南疆瘴疠横行、粮草难运,强令十万大军急战。
结果呢?大军‘死者什七,溃者什三’,主将高骈自己躲在城中饮酒作乐,眼睁睁看着士兵倒在瘴气里、饿毙在山道上!
不仅丢了安南,更让岭南百姓被强征徭役、遭兵祸劫掠,流离失所者百万——这些都写在史书里,每个字都浸着血,威远伯难道看不见吗?”
他猛地举起史书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殿中檀香都跟着微微晃动,烛火在他身后投出长长的影子:“《孙子兵法》云‘兵者国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’,岂能因一时之怒兴师,凭虚无之名开战!”
谢渊的目光扫过李穆,带着痛心,“威远伯说‘宁输一战,不输威名’,可输的是边军弟兄的命!
是百姓的家!
他们的白骨堆不成‘威名’,只会变成敌寇的笑柄!”
他转向御座,眼眶微微红,声音却愈恳切:“陛下,边关百姓刚从蝗灾里缓过来,家徒四壁,连种子粮都快吃完;边军弟兄缺甲少粮,新募的士卒连刀都握不稳,甲胄锈蚀得能透光——此刻开战,无异于驱着羊群入虎口,逼着百姓跳火海啊!”
“谢御史又在危言耸听!”
李穆猛地一拍案几,案上的烛台“哐当”
一声歪倒,烛泪溅在紫檀木上,烫出一小片焦痕。
“汉武、唐宗虽有小败,终成盛世!
若无他们的雷霆一击,哪有万里疆域?若事事畏缩,处处怕难,大吴早就被敌寇啃得只剩骨头了!”
他转向群臣,声音带着刻意的煽动,双手在空中比划着,“诸位想想!
若陛下今日下旨开战,史书会记‘德佑帝临危决断,扬威边疆’;若退缩不战,便是‘优柔寡断,坐失良机’——这两种名声,孰轻孰重,难道还不清楚吗?”
成山侯王通立刻往前半步,腰间玉带“哗啦”
作响,他刻意提高了音量,生怕别人听不清:“威远伯说得对!
谢御史总拿‘百姓’‘边军’当借口,依老臣看,是他自己畏战怯敌!”
他瞟了眼谢渊,嘴角撇出讥讽,“当年永熙帝北征,多少谏官哭着喊‘粮草难、行军苦’,若先帝听了他们的,哪有今日的长城防线?哪有‘永熙盛世’的威名?”
这话一出,武将列中的几位勋贵纷纷点头附和,忻城伯赵武更是高声道:“成山侯说得极是!
先帝魄力非凡,陛下当学先帝!”
他们都清楚,拿“先帝”
压人是最省力的伎俩,谁也不敢当众质疑先帝。
谢渊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,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纸,纸张粗糙黄,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,显然是从地方急送而来的流民册。
“成山侯倒是记得永熙帝北征,却忘了北征后的惨状?”
他举起册子,声音清亮如钟,“这是《永熙实录》卷二十一的记载,户部存档可查:永熙十二年北征后,陕西因征调过度,流民‘死者过半,生者十不存三’,米价暴涨十倍,百姓在官道旁挖野菜、啃树皮,连永熙帝都下旨‘罪己诏’,说‘朕悔轻用民力’——这些,成山侯怎么不提?”
他展开流民册,上面用墨笔歪歪扭扭记着姓名、籍贯、惨状,字迹因书写者的颤抖而潦草:“去年山东兖州因蝗灾加征粮,流民聚至三万,玄夜卫密报‘易子而食者十家有三,饿殍满路’,陛下派去赈灾的御史亲眼所见,回来后哭着说‘兖州小儿瘦得只剩皮包骨,见了官差就躲,以为又来征粮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