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抬眼,目光如刀,“李尚书可知,永乐十二年,元兴帝征瓦剌,初战告捷,因轻追敌,致大军困于忽兰忽失温,损兵三万;永熙三年,征南越,因轻信‘敌内乱’谍报,孤军深入,副将阵亡,粮草尽失。
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,岂能因‘必胜’二字,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?”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千钧。
元兴帝征瓦剌之败、永熙帝征南越之损,皆是大吴朝堂不愿提及的隐痛,谢渊此刻重提,满殿鸦雀无声。
萧桓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谢渊的《边事十忧折》,每一条都戳在要害上:粮草、兵力、敌情、内患……桩桩件件,都是他心里“躁得慌”
的缘由。
“谢御史,”
一位素以温和闻名的阁老开口,带着几分劝诫,“你所言皆有理,然边民正遭屠戮,若不出兵,何以安民心?何以对天下?”
“阁老大人,”
谢渊躬身道,“安民心不在轻出,而在‘守御有方,救民有策’。
臣请陛下先下三令:一令大同总兵周毅加固城防,调宣府兵五千援大同,阻北元南下;二令广西副总兵林策死守钦州,调广东兵三千援南疆,解钦州之围;三令户部运粮草至边镇,工部赶造火器甲胄,补足边军之缺。
待粮草备足、敌情查清、京营稳固,再议出征不迟。”
这是畏敌怯战!”
李肃怒声道,“等你备足粮草,云州、钦州早已失守,边民尸骨无存!”
“李尚书!”
谢渊的声音陡然提高,青袍下的身子微微颤抖,却不是怕,是怒,“臣若畏敌,三年前不会闯镇刑司诏狱救张万成;若怯战,不会弹劾魏庸门生!
臣忧的是‘轻出则败,败则国危’!
汉武帝因马邑之谋轻出,致匈奴长驱四十载;唐太宗因急于灭高句丽,耗空国库,晚年民生凋敝。
我大吴自神武皇帝开国,经永熙、元兴诸帝励精图治,才有今日国泰民安,岂能因一时之怒,毁于一旦?”
他越说越激动,袍袖翻飞:“云州三寨之仇要报,钦州渔户之恨要雪,但报恨雪仇需有万全之策!
若十万大军轻出,败则贼寇更骄,边民更苦;胜亦耗损国力,难以为继。
臣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,听臣十忧,再做决断!”
说完,他“扑通”
一声跪下,将奏折高举过顶:“臣愿以左都御史之职担保,若依臣策,先守后战,三月内必能解云州、钦州之围;若轻出致败,臣请领死罪!”
殿中彻底安静了。
谢渊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,带着金石般的坚定。
满朝文武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袍身影,有的面露钦佩,有的神色复杂,有的则满眼怨怼。
萧桓望着谢渊,想起他三年前查张万成案,面对镇刑司的威胁,寸步不让;想起他改革都察院,让积案如山的冤狱得以昭雪;想起百姓送他“清风石”
,刻“谢青天”
三字——这是个心里装着百姓和江山的人,绝非空谈误国之辈。
御案上的边报还在散着油墨味,云州三寨的惨状、钦州港的哭声仿佛就在眼前。
可谢渊的十忧,桩桩件件都扎在要害上:粮草、兵力、敌情、内患……哪一条考虑不周,都可能万劫不复。
“陛下,”
李肃见萧桓的目光从谢渊身上移开,扫过殿中群臣。
李肃的脸涨得通红,手按在腰间的玉带扣上,指节白;忻城伯赵武眉头拧成疙瘩,不住地跺脚;户部尚书王佐低头沉思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;几位亲王交头接耳,蜀王萧恪的脸色阴晴不定——显然,谢渊的话已让他们动摇。
“李尚书,”
萧桓缓缓开口,声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