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重一擦,“这账册上的‘入库量’用硫黄墨改了又改,实际亏空六千石,却写成五千石——这每一笔篡改的墨痕里,都浸着百姓的血泪啊!”
萧桓接过泣血书,粗糙的麻纸磨得指腹疼,他盯着纸上晕开的泪痕,喉结动了动。
案牍旁压着张“待办清单”
,麻纸上写着“查兖州粮仓亏空”
“核应天赋税册”
“审镇刑司赵奎贪腐”
等条目,墨迹被汗水浸得乌,“兖州”
二字的笔画都晕成了一团。
“为何不调玄夜卫分营帮着查?”
他抬头问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谢渊从卷宗堆里抽出份密报,纸角都被攥得起了卷:“兖州知府周瑞是靖王萧校的门人,当年靖王在山东就藩,周瑞是他一手提拔的。
镇刑司千户赵奎更与他称兄道弟,每月都从粮仓‘分润’。
地方官要么是靖王旧部,要么怕镇刑司报复,谁敢查?”
他指着密报上的字,“昨夜玄夜卫探报,周瑞已把粮仓的钥匙交给镇刑司,说要‘清点库存’,实则是想烧了账册毁证据。”
萧桓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靖王是朕的皇兄,镇刑司又直属内廷,真要动他……”
话没说完,谢渊已走到窗前,推开半扇窗,冷雨的气息涌了进来。
他望着雨幕中摇曳的灯笼,那灯笼的光透过雨丝,在青石板上投下破碎的光晕。
“陛下可记得元兴帝萧珏的《罪己诏》?‘王者以民为天,民以食为天,贪墨粮食者,虽亲必诛。
’”
他转过身,目光灼灼,“臣请以‘巡抚山东’之名,带玄夜卫亲查,若查不实,臣愿领欺君之罪;若查实,臣请陛下赐‘先斩后奏’之权,莫让百姓的血泪白流。”
萧桓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,那里面映着烛火,也映着执拗。
他沉默片刻,终是颔:“朕准了。
玄夜卫山东分营归你调遣,朕给你手谕,遇阻挠者,先拿下再说。”
临行前夜,谢渊在灯下翻找行装。
家人备好的官靴摆在箱角,乌皮锃亮,他却从箱底翻出双麻底鞋。
鞋帮已洗得白,针脚细密却有些松散,鞋底的“人”
字纹磨平了大半——这是去年在河南赈灾时,老河工送的。
“大人怎还穿这个?”
赵勇进来收拾行李,见了不由皱眉,“兖州路不好走,这鞋怕是不经磨。”
谢渊摩挲着鞋面,那里还留着河南河堤的泥痕:“兖州百姓正在挨饿,穿麻鞋踩踩他们走的路,才能记着他们的苦。”
他又取出件半旧的青布长衫,领口磨得有些毛边,“明日起,我是济南府来的账房先生,你扮作我的伙计,咱们微服去粮仓附近走走。”
三日后,兖州府城郊的惠民粮仓外,秋风卷着冷雨,刮得人脸上生疼。
粮仓大门上挂着把大铜锁,锁上锈迹斑斑,墙角堆着几捆霉的稻草,散出呛人的霉味。
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蹲在墙根下,有个老婆婆正把草根塞进怀里孩子的嘴里,孩子哭得撕心裂肺,小脸冻得紫。
谢渊穿着青布长衫,袖口卷到肘部,露出的手腕上沾着泥。
他从怀里掏出块硬饼——那是路上没舍得吃的干粮,递到老农夫面前。
老农夫抬起头,满脸皱纹里嵌着泥,双手枯瘦得像老树枝,接过饼时抖得厉害:“大人……您是?”
“我是济南来的粮商,想看看兖州的粮价。”
谢渊蹲下身,目光扫过紧闭的粮仓,“这粮仓看着挺大,怎么锁着门?”
老农夫咬了口饼,饼渣掉在胡子上,他抹了把泪:“大人有所不知,去年蝗灾,朝廷拨了粮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