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边:“巡抚大人上月奏报‘仓储充足,盐商奉公’,可这账册‘五月入库量’一栏,用识墨石一验便知是硫黄墨后填的——真正入库不过一千五百石,却写成五千石,为何?”
他又取出百姓诉状,“这些诉状上写,百姓饿得吃树皮、挖草根,张茂德的粮仓却堆成山,粮价涨了十倍,巡抚大人难道看不见?”
杨文魁猛地拍案而起,官帽上的红缨剧烈晃动:“谢渊!
你敢用几本破账册、几张烂诉状污蔑朝廷命官?张茂德是正经盐商,依法囤粮,何错之有?”
他话音刚落,后堂转出几个山东官员,纷纷附和:“谢大人远道而来,恐是听信了刁民谗言!”
“巡抚大人爱民如子,怎会与盐商勾结?”
谢渊冷笑一声,从竹筐里捧出半袋糙米,米粒干瘪,还混着沙砾:“爱民如子?那这袋糙米,巡抚大人见过吗?”
他举起糙米,“这是济南城郊百姓三天的口粮,每石价银三两,是灾前的十倍!
张茂德去年以三钱一石收粮,如今高价售卖,一本万利,这些钱,都进了谁的口袋?”
正争执间,大堂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,镇刑司千户王虎带着数十名校尉闯了进来,腰间佩刀闪着寒光,刀鞘上的飞鹰纹在晨光中格外刺眼。
“杨文魁大人!”
王虎拱手时眼神瞟向谢渊,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,“镇刑司接匿名举报,有人伪造账册诬告良善盐商,特来拿人!”
他跨步上前,手按刀柄,“谢大人,您身为都察院高官,竟敢干预地方事务,还请跟我回镇刑司说清楚!”
谢渊挺直脊背,袍角在穿堂风中微动:“王千户好大的胆子!
都察院巡按地方,查贪官污吏,是祖制赋予的职权,你凭什么拿我?”
王虎阴恻恻地笑:“凭‘诬告官商’的罪名!
只要镇刑司定了罪,就算你是左都御史,也得乖乖坐牢!”
说着便要挥手让校尉上前。
“住手!”
一声尖细的厉喝从门外传来,李公公(小李子)双手捧着鎏金圣旨,快步走入大堂,明黄的圣旨在晨光中闪着威严的光,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,捧着圣旨的托盘上还盖着明黄绸缎。
“陛下有旨!”
李公公尖声念道,嗓音因赶路而微微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左都御史谢渊巡按山东,持节钺,代天巡狩,凡阻挠查案者,无论官阶,以抗旨论!”
王虎的手僵在刀柄上,脸色“唰”
地褪成惨白,“扑通”
一声跪倒在地,膝盖撞在青砖上的闷响在大堂回荡。
杨文魁原本还强撑着的身子猛地一晃,若非身旁官员扶着,险些栽倒,他望着圣旨上鲜红的玉玺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——他万没想到,谢渊竟能请动御前太监传旨,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信任一个“查闲事”
的风宪官。
李公公将圣旨递到谢渊手中,低声道:“谢大人,陛下说,您尽管查,宫里等着您的回话。”
谢渊接过圣旨,躬身谢恩,转身目光如炬:“王千户既来了,正好做个见证。”
他转向杨文魁,“巡抚大人,敢不敢随我去粮仓查仓?”
杨文魁冷汗涔涔,支吾道:“查……查就查,我身正不怕影子斜!”
一行人来到东门外的粮仓时,日头已升至半空。
粮仓的围墙高达三丈,墙头上插着尖刺,打手们见巡抚、镇刑司千户和御前太监都来了,个个面面相觑,腿肚子直打颤。
谢渊指着粮仓大门:“开门!”
张茂德的管家磨磨蹭蹭地开锁,铜锁“咔哒”
打开的瞬间,一股陈粮的霉味扑面而来,呛得李公公忍不住捂了捂鼻子,低声对身后小太监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