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盐法考》载:"
盐引者,国之利钥也。
利钥不正,则商蠹生;商蠹横,则国用匮。
"
德佑十六年孟夏,两淮盐运司的檀木账册在谢渊案头堆叠如墙,批红墨迹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紫晕——那是镇刑司旧印独有的朱砂混矿痕迹,藏着比盐粒更密的通敌暗号。
卤中草木白,青者官盐烟。
官作既有程,煮盐烟在川。
谢渊的指尖划过两淮盐运司账册,"
正德号晋商"
的盐引批红在灯下泛着紫黑。
《开中则例》明载"
纳马一匹换盐引三"
,但册中"
三百匹战马"
的记录,却对应着一千五百引盐——额五成的数字,在泛黄纸页上如疮疤刺眼。
"
林缚,取泰昌年间的盐引样本,"
他的指腹碾过批红,朱砂中混着的铁屑硌得指节酸,"
这墨色,"
顿了顿,"
与镇刑司天牢的囚衣染剂同源。
"
账册第廿七页的"
周记商行"
批红处,镇刑司旧印的边角磨损痕迹与档案库拓片严丝合缝。
谢渊翻至德佑十三年改元记录,突然冷笑:"
此印在改元时已销毁,"
他敲着印泥残渍,"
却在三年间盖了两百七十三道盐引。
"
户部主事捧着《印信销毁录》闯进来时,账册上的紫晕正随日光增强:"
大人,当年监销的,"
声音颤,"
是三法司联名官。
"
暮色浸入账房时,王琼的靴底沾着涿州矿砂。
"
谢大人可知,"
他的袖口扫过额盐引,"
三年前改《则例》用的印泥,"
顿了顿,"
是泰昌帝遗诏同款——"
话音未落,廊下传来镇刑司缇骑的甲叶声。
谢渊突然将账册锁入铁柜,王琼的指节在柜面上叩出"
三法司"
三字暗语,转身时袍角带起的矿砂,落在谢渊靴边。
玄夜卫踹开"
王记马行"
时,檀木柜台后的烙马印正泛着硫黄味。
谢渊按住挣扎的马夫,铁钳撬开烙印模具——飞鹰纹的爪尖,与周龙密信火漆的缺口完全吻合。
"
每匹战马烙此印,"
他盯着马厩里的百匹驽马,"
就能多换两引盐,"
顿了顿,"
这些马,"
冷声道,"
根本走不到边关。
林缚从马行暗格搜出瓦剌文牒,牒尾花押的"
狼"
字收笔,与大理寺少卿的判词笔迹重叠。
谢渊的验墨石划过文牒,显形出"
三法司过验"
的小字:"
用朝廷文牒,"
他的指腹剜过花押,"
替敌国运马。
"
马夫突然撞向火盆,文牒燃尽前的刹那,谢渊看清"
每季度百匹"
的数字,与盐引额数恰好吻合。
镇刑司指挥带着缇骑闯来时,谢渊正将烙印模具收入证物箱。
"
谢大人越权查案,"
指挥的绣春刀拍在箱上,"
马行是镇刑司采办处。
"
谢渊突然掀开驽马的唇瓣,齿龄记录被酸性药水蚀得模糊:"
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