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在通州仓看见的场景:老妇人抱着粮袋痛哭,说这是谢大人用命保下的救命粮,"
民心即天心,这话没错。
"
银针"
当啷"
落地,王真忽然笑了:"
民心?在诏狱里,民心可挡不住刑具。
"
他击掌唤来缇骑,刑架上的铁钩还滴着血,却没看见陈松年悄悄将半片残页塞进齿间——那是李铁牛刻在铁犀上的名字,此刻成了他最后的护身符。
德佑帝展开谢渊的《辩诬疏》,匠人血书的"
铁犀镇河"
四字还带着潮气,显是刚从决口处送来。
疏中"
民心即天心"
六字力透纸背,旁边朱批"
此语当书于座右"
的墨迹未干,却比任何金批都更沉重。
"
陛下可记得,"
谢渊指着疏中夹着的麦穗,"
去年曹州大饥,百姓把这穗麦塞进铁犀铸模,说让河神知道咱们的苦。
"
他忽然解下官服,露出的肩甲下,一道鞭伤从左肩斜贯右肋,"
这是镇刑司缇骑去年在料场抽的,因为我要验他们私卖的石料。
"
殿中寂静如死,唯有烛花爆响。
德佑帝看见谢渊官服下的补丁,那是用《河防图》残片缝的,图上的黄河走势,竟与铁犀镇河的方位分毫不差。
他突然想起祖父永熙帝的话:"
治河如治国,最怕官官相护,最盼民心所向。
"
吏科给事中突然出列,手中举着从陈松年家中搜出的密信:"
陛下,镇刑司王真买通言官的证据在此!
"
信末的獬豸印泥还新鲜,与弹劾疏上的墨迹同出一窑。
陈松年扑通跪地,看见谢渊向他微微颔——那是在料场时,匠人被救后常有的眼神。
"
陈御史,"
谢渊递过匠人血书,"
李铁牛临死前,还念着你巡仓时给过他半块饼。
"
他指着血书中模糊的指印,"
这是他用最后力气按的,说陈御史的官服补丁,和俺们的蓑衣一样旧。
"
陈松年猛然抬头,对上谢渊眼中的痛惜,终于哭出声来。
午门外,百姓自聚集,手中举着铁犀小像与《谢公治水歌》。
德佑帝望着谢渊疏中"
民心即天心"
,忽然明白:那些被镇刑司视为"
妖言"
的歌谣,正是上天借百姓之口,对贪腐的怒斥。
王真在诏狱的阴影里听着外面的喧哗,忽然听见铁门巨响。
谢渊带着玄夜卫闯入,手中捧着的不是刑具,而是十七本灾民具结书:"
王公公,你买通言官的银票,可还记得来源?"
他翻开其中一本,夹着的当票显示,正是用克扣的河工银所购。
验粮锤敲在王真袖扣上,震落出瓦剌金币:"
去年你私卖石料给瓦剌,每车石料里都藏着弹劾我的密信,"
谢渊展开密信原件,"
可惜你不知道,匠人在石料里嵌了黄河沙,每粒沙都认得回家的路。
"
王真望着谢渊身后的铁犀拓片,忽然现犀角缺口处,隐约有"
王真"
二字的刻痕——那是匠人李铁牛临终前的控诉。
他终于明白,自己机关算尽,却算不过百姓心中那杆秤,算不过黄河水终将淘尽泥沙。
次日经筵,讲官以谢渊疏中"
民心即天心"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