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谢渊猛然起身,茶盏重重砸在青砖上,瓷片飞溅,“百姓饿殍遍野时,田产能充饥吗?回去告诉背后之人,百姓的救命粮,一粒都不能少!”
他的目光如炬,吓得侍郎踉跄后退,金丝楠木匣险些脱手。
次日,玄夜卫急报:运河漕船被镇刑司以“检修河道”
为由全部扣押,码头搬运工集体失踪。
谢渊摩挲着案头的铁犀残片,冰凉的触感让他愈清醒。
“好手段,”
他冷笑出声,“先是断我运粮船,下一步恐怕要……”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——有人在窥探。
工部衙门的议事厅内,六部官员争论不休。
户部主事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:“谢大人,十万石粮米转运,需调用漕船三百艘,沿途经过七省二十三关。
单是关卡税银,就是一笔天文数字!”
谢渊铺开泛黄的《运河舆图》,朱笔在淮安、济宁等重镇圈点:“采用‘兑支法’。
依据《大吴漕运例》,以临近州县粮仓为中转站,实行‘就粮兑支’。”
他展开一面牙旗,旗面上绣着枯瘦的流民耕作图,针脚细密处暗藏玄机,“此旗由灾民所绣,表面是感恩图,实则绣着决堤处经纬坐标。
驿站查验官文虽严,但对民间绣品向来宽松。”
“荒唐!
用刺绣传递消息?”
某位御史拍案而起,补子上的獬豸纹随动作抖动,“这成何体统!”
“御史大人可知《大吴驿递条例》第二卷?”
谢渊翻开厚重的律典,指节叩击书页,“洪武年间就有先例,民间绣品可作私信传递。
况且,每船粮米都由当地耆老核验,掺假者按连坐法处置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众人,“诸位是要规矩,还是要百姓的命?”
经过三日激辩,“兑支转运十二则”
初具雏形。
从粮船编号规则到押运暗号体系,每个细节都暗藏机关。
当谢渊在最后一页按下手印时,墨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,宛如未干的血迹。
文华殿内,龙涎香混着炭火气息萦绕。
谢渊怀抱铁犀残片与粮册,膝盖重重磕在丹墀上:“陛下,有人私吞预备仓粮十万石,铁证如山!”
他展开绣着坐标的牙旗,丝线在阳光下闪烁,“此‘兑支法’既能追还粮米,又可顺藤摸瓜,彻查背后舞弊案!”
户部尚书陈显文整了整蟒袍,象牙笏板叩击地面,出清脆声响:“陛下,谢渊仅凭几张借据,就想兴大狱?其中或有隐情……”
“隐情?”
谢渊猛地抬头,额角青筋暴起,“三万灾民饿死时,可有隐情?”
他抖开流民图,密密麻麻的红点如泣血的控诉,“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!”
图卷展开时,露出背后“永乐九年制”
的暗纹,正是当年泰昌帝亲批的赈灾图。
德佑帝的手指在龙案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:“谢卿之策,可行否?”
“可行!”
谢渊朗声道,官袍因激动微微颤,“沿途设十三处查验点,由玄夜卫与漕帮联合押运。
若有差池,臣愿以死谢罪!”
他的目光扫过陈显文,对方不自然地回避眼神,袖中似乎藏着什么。
“准奏!
若再有人阻拦,按《大吴律》谋逆论处!”
德佑帝拍案而起,震得御案上的朱砂砚溅出墨汁。
运河码头,百艘粮船整齐排列。
船头的“预备仓”
牙旗猎猎作响,旗面上的流民刺绣仿佛在风中挣扎。
谢渊踩着跳板上船,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决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