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半片焦纸蜷曲着:"
大人,张楫书房的炭炉里检出这个。
"
焦纸上"
铁犀腹内清单"
几字已模糊,"
盐引分润私军粮饷"
的残笔却刺目——正是黄河铁犀腹内藏着的晋王分赃记录,和他随身携带的《河防图成》布防图,像贪腐的左右两手。
李安递上拓片,新印的麒麟纹多了尾羽,谢渊指尖划过,摸到细微的颗粒——是晋王府私矿的红胶土。
他想起白日廷推时王真断裂的翡翠朝珠,每颗珠子都沾过灾民的泪,如今换了印纹,不过是把贪腐的皮换了。
新赐的都察院关防沉甸甸压在掌心,铜纽还带着御赐的温热。
这是德佑帝亲授的左都御史关防,纽绳上的黄绦未剪,却比旧关防重了许多。
窗外雪光映着关防,在地上投出方正的影子,像块镇河的铁犀角。
更夫梆子声穿过雪幕,谢渊提起狼毫,砚台里的墨汁映着雪光。
实证册扉页上,他写下"
冰敬炭敬,敬的是私囊;国法王法,护的是黎庶"
,笔力渗透纸张——就像白日碾碎的翡翠珠,在心里留了印子。
炭炉爆出火星,谢渊望向窗外,紫禁城的飞檐在雪中冷硬如铁,却有细雪慢慢盖住瓦缝。
新关防、银票残片、焦纸、拓片,在案头摆成一列,像等着明日早朝的兵士。
玄夜卫换防的声响传来,靴底积雪踩得咯吱响,惊飞了檐角的雪。
他吹熄烛火,雪光成了唯一的亮。
关防的轮廓在暗中清晰,就像黄河边的铁犀,不管夜色多深,总盯着河水的流向。
那些藏在铁犀腹里的清单,夹在实证册中的残片,终将在晨光里,让贪腐无处可藏。
卷尾
太史公曰:观谢渊廷推之辩,知官官相护者,必结党以营私;守正不阿者,唯实证以破局。
王真之阴狠,在串联言官、销毁证据,以"
未结"
之名堵悠悠之口;谢渊之公正,在遍查账册、亲录实证,以"
冰敬"
之据破重重之网。
其廷推也,非为一官之升,乃为吏治之清。
当银票残片与供词互证,当灾民花名与考成同辉,可知:官制之弊,生于暗箱;律法之明,显于实证。
谢公以《实证册》为剑,斩结党之蔓;以德佑帝之批为盾,护直臣之路。
此役之后,都察院多一风宪官,朝堂少一贪墨辈,而天下百姓,多一仰望之青天。
王真之败,非败于口舌,乃败于民心;谢公之胜,非胜于权术,乃胜于公理。
当翡翠朝珠散落,当铁犀铭石矗立,历史终会记得:在官官相护的迷局中,总有如谢渊者,以实证为灯,照破黑暗;以律法为刃,斩尽贪腐。
此等风节,正如其诗所云,粉骨碎身浑不怕,要留清白在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