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事奏陈,每事皆遵《大吴律》《大吴会典》,附三证以呈:一曰人证,二曰物证,三曰法证。
"
他转身时,绯色补服的獬豸纹扫过烛烟,第一箱案宗的紫铜封条"
咔嗒"
断开,三十七份《考成簿》在玉案展开,每册骑缝处都钤着耆老血指印:"
其一整吏治,纠劾贪吏百二十员,"
狼毫挑起潞州知州李通的供状,"
按《职制律》卷三第二款,贪赃满百两立斩,此李通判侵吞赈粮三千石,赃银折合两万四千两,"
指节敲在账册"
晋王府分润"
的朱批上,"
刑房已备斩立决文卷。
"
殿中御史们的交头接耳声突然凝滞。
谢渊走向第二箱,掀开油布时万点盐晶反光刺眼:"
其二理盐政,革除晋王分润旧弊,复永熙朝每引二钱五分制,"
展开的《河东盐商纳税册》上,朱砂勾稽线如蛛网密布,"
去岁三月至六月,实收税银十八万两,"
指尖划过德佑帝朱批的"
大同边军粮饷"
,墨迹透纸三分,"
较晋王擅改的每引三钱旧制,多征三万七千两,户部左侍郎王翱的签收钤印在此。
"
户部侍郎周瑄突然跨出半步,蓝宝石帽顶撞落烛泪:"
谢大人擅改税则!
《盐引条例》卷七明载:非奉诏不得更动旧制!
"
"
周大人且看此件!
"
谢渊抖开黄绢封皮的《盐法条例》,永熙帝朱砂御批"
盐税苛重者,巡按可临时裁夺"
在烛下显影,"
五年春正月,先帝南巡河东,亲见灶丁赤足扒盐,冻裂趾骨,"
指腹抚过圣训旁的墨批,"
此条正是遵先帝遗泽,"
突然提高声调,"
敢问周大人,去年你为晋王府代拟的《盐税条陈》,为何与先帝旧制相悖?"
周瑄狠狠叩在地,蟒袍袖口的盐晶簌簌掉落:"
盐商联名状告大人苛政!
"
"
联名状?"
谢渊冷笑,吏员捧上的檀木匣内,二十三家盐商的红泥手印按在泽州桑皮纸上,"
此纸内夹潞州棉线,"
抽出《盐运使李正弹劾状》,"
而李正书房搜出的晋王府密信,"
举起九叠篆火漆封缄的信函,"
恰用同款纸张——"
火钳挑开蜡封,内页"
分润五成"
的蝇头小楷与周瑄去年的贺寿帖并置,"
翰林院侍书已鉴定,运笔力度同出一手。
"
金銮殿内倒吸冷气声如浪涌。
谢渊踢开第三箱,三副锈蚀甲叶跌落在地,甲片内侧的"
晋"
字暗记在烛光下泛青:"
其五核军伍,清退占役兵丁八千三百人,"
展开的《兵丁清册》上,红笔圈注的"
晋王护卫占役"
穿透纸背,"
较永熙朝整军多退三成,"
抽出《军器局造册》,指节划过"
万历四十年造腰刀三千柄"
的记录,"
按《皇明祖训》卷五,宗藩不得私蓄甲兵,此批兵器的锻造炉温记录,与晋王府西跨院的熔铁炉火候吻合。
"
周瑄的脸涨成酱紫色,袖底渗出的盐汗在青砖洇出白痕:"
谢大人血口喷人!
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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