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
他突然举起《泽州灾情图》,画中饿殍的眼睛竟用百姓衣料碎片拼贴而成,"
树皮剥尽,观音土充饥,"
声音突然沙哑,"
若守着死规矩,三晋百姓的白骨能堆到太行山巅!
"
殿内嗡鸣声骤起。
陈智下意识回头望向王翱,却见对方正盯着笏板内侧——那里用墨笔写着"
谨呈晋王殿下钧鉴"
的残字。
谢渊趁机展开《河东盐政章程》,纸页间滑落半片盐晶。
"
盐运使李正私分晋王三成盐税,"
他的指甲划过"
分润银五万两"
的记录,墨迹重叠处能辨出至少五次修改痕迹,"
这是他用算盘杆反复刮擦的证据。
"
捧出的账册边缘残破,盐运司大印的朱砂里混着细沙,"
看看这印泥,"
谢渊突然将账册怼到陈智面前,"
和晋王府上月进贡的朱砂矿粉,出自同一矿脉!
"
"
仅凭账目就攀扯宗藩?"
陈智的声音颤,"
《皇吴祖训》写得明白"
"
好个祖训!
"
谢渊猛然转身,箱笼里翻出的熔蜡炉残件还带着焦糊味。
半枚指纹深嵌在蜡痕里,纹路间卡着细小的红胶土颗粒:"
这是潞安驿站搜出的伪造符验模具,"
又掏出烧得只剩半截的《镇刑司密档》,残页上"
晋王长史司"
的落款依稀可辨,"
与晋王府火漆印用的是同一种胶泥——"
他突然扯开《晋王府物料账》,被茶水晕染的页面下,显影出"
十二坛陈醋实为蜡料"
的原始记录。
死寂中,德佑帝冕旒剧烈晃动:"
陈卿作何解释?"
"
这这是诬陷!
"
陈智的笏板当啷坠地,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。
谢渊示意玄夜卫呈上素绢,拓片上的指纹与蜡模严丝合缝,甲沟处的残缺连形状都分毫不差。
"
驿丞王顺血书在此,"
染血的供状展开时,还能闻到浓重的铁锈味,"
他亲眼所见,晋王次子左手小指缺角,正是按捺印模之人!
"
陈智踉跄后退,撞翻了殿前铜鹤香炉。
王翱弯腰拾笏的瞬间,谢渊瞥见他后颈洇湿的衣领边缘,赫然印着半枚朱砂指印——与《税粮实征册》上某个涂改处的痕迹如出一辙。
"
陛下!
"
谢渊再次拜倒,黄绫包裹的《符验防伪要则》上,还沾着潞安驿站的雪水,"
请准三法司彻查,还百姓公道!
"
德佑帝捏着奏疏的手指暴起青筋:"
着三法司会同玄夜卫,涉案者,一个都不许漏!
"
殿外狂风骤起,檐角铜铃撞出凌乱声响,谢渊望着陈智与王翱苍白如纸的面孔,忽然想起泽州百姓在赈粮碑前刻字的场景——那些用石子一点点凿出的"
谢"
字,此刻正化作他脊背上沉甸甸的重量。
片尾
暮色如墨,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铁青色。
谢渊步出奉天殿,靴底碾碎几片未扫的谷壳——那是上午激辩时从《税粮实征册》中滑落的,此刻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影子,像极了泽州百姓龟裂的手掌。
三法司差役抬着七十二箱案宗经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