靴不自觉后退半步,靴底碾过的青石板上:"
三法司已备好文书,自会秉公"
"
秉公?"
谢渊突然仰天大笑,笑声震得檐角铜铃轻响,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。
他的袍袖因动作带起穿堂风,案箱上的封条出簌簌轻响:"
王大人可知《大吴律》卷十七职制律第五条?"
指尖掠过腰间关防,铜印纽上"
天宪"
二字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"
官吏受财枉法,赃满二十两,即充军边疆——"
突然从袖中"
唰"
地抽出《驿传收支簿》,宣纸展开时出清脆的响声,"
而这熔蜡炉维修银二百两,"
指尖重重敲在墨迹重叠处,火烤显影的"
晋王长史司"
落款在烛火下赫然醒目,"
被人用霍州陈茶反复涂抹七次,"
举起通政司黄绢封装的《墨迹鉴定书》,绢面上的朱砂官印还带着当日勘验的余温,"
但松烟墨的碳粒分布、茶渍的单宁渗透层,在三司火漆密验下无所遁形——"
他的目光扫过王翱骤然收缩的瞳孔,"
王大人是当通政司的勘验官都是瞎子么?"
翻开《晋王府物料账》,谢渊的指尖停在被刻意涂改的出库时间上,纸页边缘的胶水痕迹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规则的毛边:"
十月初三丑时一刻,"
他抽出驿站驿丞按满红指印的口供,三十七枚指印在宣纸上连成暗红的串珠,"
令郎车队在平遥驿站停留两个时辰,"
指尖划过口供中用朱砂圈点的"
搬运十二坛重物"
细节,"
坛口蜡封经大理寺刑房检验,"
掏出盖着三方大印的《物证检验报告》,"
含朱砂37、蜂胶22、松脂41——"
突然压低声音,如利刃出鞘,"
这正是宗人府制作机密文书封蜡的独家配方,而王府账册却记成祭祀用蜡,"
他的指节敲打着账册上的墨团,"
王大人当三司会审的刑房官吏,是连封蜡配方都分不清的草包么?"
"
《大吴律》伪造符验条第二款,"
谢渊将律法条文甩在王翱面前,纸页上朱笔圈注的"
斩立决"
三字因用力过猛几乎透背,"
犯枭示众,从犯配烟瘴之地。
"
他指着账册上模糊的朱砂指痕,墨迹边缘的锯齿状缺口清晰可辨:"
令郎左手小指因幼时坠马留有缺角,"
掏出用素绢包裹的指纹拓片,绢布上的墨线精准勾勒出指腹的每道纹路,"
与潞安驿站查获的伪造印模对比,"
指尖划过拓片上箕斗纹的交汇处,"
此处甲沟的弧形缺口、第三指节的茧子分布,"
突然将拓片按在王翱面前的案箱上,"
连皮肉翻卷的方向都分毫不差——"
他的声音如冰锥刺骨,"
王大人是想以教子无方请罪,还是要传令郎当庭比对指纹?"
晨钟轰鸣,王翱的袍角在穿堂风中剧烈抖动,如同风中残叶。
谢渊又将《考成簿》拍在案宗上,震落的灰尘里,"
李通判侵吞赈粮"
的批注下,三十七枚红指印在阳光中明明灭灭:"
这些是泽州耆老按在诉状上的血印,"
他的声音突然低沉,仿佛带着三晋大地的风雪,"
张老汉的拇指印,"
指尖悬在最清晰的那枚指印上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