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,典仪官用钥匙打开牢门,递进来半块麦麸窝头。
窝头硬得能磕出牙印,萧沛咬下一口,粗糙的麸皮划过喉咙,让他想起北境冬日的砂砾。
"
今上的恩赐。
"
典仪官扔下这句话,铁锁碰撞声在走廊里回荡,惊起墙缝里的老鼠吱吱乱叫。
"
知道今上为何收你的印玺吗?"
隔壁囚室传来萧洪的声音,夹杂着草席摩擦石墙的窸窣。
萧沛摸着身边的石墙,指尖触到浅刻的字迹——"
戒贪戒争"
四字歪扭难辨,笔画间还有指甲划过的细痕,不知哪位先人在绝望中留下这般警示。
他忽然想起,宗人府的每面墙都曾关押过夺嫡失败的宗亲,这些刻痕是代代相传的血书。
"
怕调兵符是假,"
萧沛咽下硌嗓子的窝头,声音在狭小囚室里嗡嗡作响,"
怕北境百姓还记得秦王印能挡胡马,能开粮仓。
"
他的手指划过石墙上的"
戒"
字,缺了最后一钩,像被砍断的龙爪,"
当年太祖爷赐印时说,这印是北境二十万军民的护身符,如今却成了悬在脖子上的刀。
"
远处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,混着萧洪的低笑:"
刚听见玄夜卫烧族谱,那梧桐叶的焦味,和当年赵王榷场被焚一个样。
"
萧沛想象着族谱灰烬在雪地里飞舞的模样,忽然听见墙根传来指甲划墙的沙沙声,"
我在族谱里夹的不是什么军屯图,"
萧洪的声音突然压低,"
是曾祖当年写给瓦剌的降书残页,烧了族谱,残页却在我鞋底。
"
萧沛摸着胸前的燧石玉佩,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。
父亲临终前塞给他这块北境石头时,曾说"
见石如见北境"
,如今石头还在,北境的军民却再难见到秦王印开仓放粮的场景。
他望向铁窗上的冰花,月光将其映成破碎的蟠龙形状,转瞬又融化成水滴,沿着石墙流下,在"
戒贪戒争"
的刻痕里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"
印玺摆在明楼又如何?"
萧沛对着铁窗喃喃,像是说给萧洪,又像是说给自己,"
蟠龙对着北境又如何?今上只要百姓记得,献印的秦王子孙,和谋反的赵王后裔,都是天家的罪民。
"
他忽然笑了,笑声惊飞了铁窗上的寒鸦,"
父亲说献印能让秦府坟头长草,可坟头的草还没芽,我们先成了宗人府地牢里的枯草。
"
卯时三刻,雪停了。
萧沛被玄夜卫用粗麻绳索捆住双手,押解着穿过宗人府仪门。
明楼的玻璃窗擦得锃亮,他献的秦王印玺摆在红绒垫上,蟠龙果然对着北方——却被窗框切割成两半,龙身在明楼里,龙在风雪中。
印玺旁边,赵王族谱的残页装在素白信封里,"
庶人"
二字用朱砂写成,边角盖着顺天府的骑缝印,红得刺眼。
路过明楼时,押解的玄夜卫突然驻足。
阳光穿过云层,在印玺底部投下"
秦王之宝"
的阴影,却被明楼的栏杆分割成碎片,恰似北境军民心中的秦王形象,被皇权碾得粉碎。
宗人府的铜钟敲响,萧沛被推上流放的马车。
车轮碾过雪地,出咯吱声响。
他最后望了眼明楼里的印玺,蟠龙依旧对着北方,却再也照不亮北境的风雪。
而他掌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