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手中的朝笏仿佛成了他守护王朝的唯一武器,尽管已经千疮百孔,却依然紧紧握着,不肯松开。
新帝的手指停在栏板第三道浅痕上,指腹碾过凹印里的霜粒,忽然轻笑出声:"
卿总爱说砖缝土缝,"
他忽然按住震动的铜铃,铃声骤止,掌心的温度熨平栏板的寒意,"
热河行辕的刺客刀锋,可比砖缝锋利百倍。
那时卿若稍退半步,朕的冕旒,怕是要染上刺客的血了。
"
他的目光掠过韩王左肩,素服下隐约可见的绷带轮廓,与十年前刺客刀锋的轨迹完全吻合,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韩王望向午门匾额,"
午门"
二字的笔锋里,朱砂掺着景陵地宫的矿砂,至今未褪。
他想起宗人府档案里,成王的《楚辞》中夹着的竹叶,叶尖朱砂与新帝匾额同源,喉间泛起更深的苦涩:"
陛下可记得,臣袖口的血浸透了《皇吴祖训》残页?祖训里写着亲亲之谊,可宗人府的卷宗里,诸王私矿的矿砂,比亲亲之情更重千钧。
"
他的声音轻得像雾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新帝的瞳孔微微收缩,转瞬即逝。
他当然记得,黑驼山矿脉的朱砂,曾染红多少宗人府的卷宗,又成就了多少诸王的甲胄:"
卿总爱提矿砂,难道不知,这紫禁城的砖,苏州的金砖、临清的贡砖,哪一块不是浸着百姓的血?"
他的手指划过栏板内侧的矿砂舆图,指尖在黑驼山标记上重重一按,像是在宣示某种权力。
铜铃复响,混着远处的朝鼓声,惊起檐角寒鸦。
韩王看见新帝按在栏板上的手指蜷曲,指尖正对三年前查抄楚王私铸钱模时,自己亲手描下的矿脉走向。
霜下砖面的浅灰斑点,像极了宗人府档案里私铸钱币的锈迹:"
矿脉会枯竭,"
他的朝笏轻叩青砖,出清越回响,"
但砖缝里的霜,化了是水,凝了是冰,终究要渗进土里。
可诸王的私矿,却在挖这王朝的地基。
"
他忽然抬头,直视新帝冕旒下的目光,眼中是十年如一日的坚定。
新帝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十年前文华殿校书的锐意,却多了几分寒意:"
卿还是这般固执,成王的竹叶朱砂,朕的匾额朱砂,本就同根同源——"
他忽然凑近,冕旒玉珠几乎触到韩王眉间,"
就像卿的朝笏缺口,朕的革带磨损,都是这王朝的印记。
卿难道不明白,有些事,睁只眼闭只眼,才是为王朝着想?"
韩王退后半步,朝笏边缘的缺口硌得掌心生疼。
他望着新帝眼中闪烁的光,想起热河行辕刺客的刀锋,那时的新帝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坚定,此刻却多了几分志得意满的锐利:"
臣查案时,总在想,矿砂会被私铸,墨锭会被掺假,但若连查案的御史,都要在证据前退步,这砖缝里的王朝,还能撑几时?"
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城楼阴影漫过丹墀时,新帝忽然伸手,触到韩王掌心的老茧,指尖在硬茧上轻轻一按:"
当年在文华殿,卿说史书是王朝的铜镜,如今铜镜里,可照见朕的冕旒下,藏着多少卿当年的血?"
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。
韩王望向金水河,冰面下的流水冲刷着河底的鹅卵石,每一颗都经过十年冲刷,却洗不去石面上的矿砂痕迹:"
铜镜能照见甲胄上的血,却照不见人心的锈。
陛下重题的匾额,景陵的朱砂,臣袖口的血,终究会在史书里,凝成不同的印记。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