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渊膝前。
他望着图上瑞州到青州的虚线——那是诸王合谋的血脉,又扫过太子封地的朱砂标记——那是储君暗涌的城府。
"
朕若雷霆万钧,"
他忽然抚过《皇吴祖训》中"
亲亲之谊"
的朱批,指尖在"
刑不上大夫"
四字上稍作停留,"
三王必抱团上疏,太子必以亲亲为名求情,"
嘴角扯出一丝极浅的讽笑,"
满朝御史,又该如何自处?"
谢渊抬头,看见皇帝眉间的川字纹里映着三重烛影:一重是御案的明黄,一重是卷宗的朱红,还有一重,是当年江西血书的暗红。
"
陛下可还记得,"
他的声音放软,却带着破茧的锐,"
那年臣跪在午门外,抗税茶农的血浸透官靴,"
指腹按在胸口,"
染透的不仅是官服,"
喉结滚动,"
还有百姓对律法的指望。
"
永熙帝的手指骤然收紧,指节抵在《禹贡九州图》的泰山标记上,仿佛要将当年的朱批按进图中。
他忽然转身,望向谢渊的目光已换上温和的霜色:"
传朕口谕,"
他的声音像春日融冰,"
户部尚书去瑞州,"
指尖划过楚王封地,"
只查铜矿产量;宗人府去彰德,"
停在赵王火漆窑,"
单验火漆配方;"
最后看向谢渊,目光在他獬豸补子上稍作停留,"
谢卿盯着青州,"
话尾隐在烛花爆响中,"
但看榷场进出——"
忽然轻笑,"
至于诸王如何互相攻讦,"
指尖掠过案头未批的弹章,"
便非你我该操心的了。
"
谢渊忽然明白,皇帝的温和谕令,实则是最锋利的制衡之术:让户部查铜而不涉火漆,宗人府验漆而不问流通,刑部盯着榷场却不提太子——这是将合谋之网拆成三股,任其在查案中互相绞杀。
他望着皇帝转身时冕旒轻晃,忽然想起在江西见过的老猎户,总是将陷阱设在野兽必经之路,却留一条看似生路的岔道。
"
臣领旨,"
谢渊叩时,额头触到地砖上的龙纹,冰凉的触感里,他听见皇帝袍袖扫过《皇吴祖训》的窸窣——那声轻响,比任何圣旨都更清楚:帝王的权衡,从来不是非黑非白的律法,而是让诸王在互相撕咬中,露出最致命的破绽。
暮色中的刑部值房,谢渊对着铜料样本皱眉,案头摆着七份不同年份的验铜报告。
周立捧着新到的密报,手指在封皮上留下汗渍:"
大人,"
他的声音带着惊惶,"
户部送来的铜矿账册,"
翻开夹着铜绿的页脚,"
前三页火漆封印被动过,"
又取出显微镜般的验铜镜(注:古代验铜工具),"
印泥里的赤焰矿粉,"
镜片反光映出他白的脸,"
比旧档记录少了两成。
"
谢渊的指尖划过账册边缘的毛边,那里有被利刃裁割的痕迹:"
他们用新火漆掩盖旧印记,"
他忽然冷笑,"
楚王在销毁与赵王的交易记录,"
又指向密报上的模糊印章,"
而赵王的火漆窑,"
声音低沉,"
上个月刚给太子的粮庄送了二十车火漆。
"
周立望着谢渊眼中的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