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他忽然抬头,望向对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,"
庐山的红土混着茶农的血,宗人府的朱砂掺着松烟墨,这两种味道,大人在批红时可曾闻过?"
刑部侍郎拍案而起,袍袖带起的风掀动谢渊额。
谢渊却取出宗人府寻得的放大镜,将晨光聚成金线投在砖面:"
神武朝定例,火漆必以当年的松烟墨调制。
"
金箔般的光斑中,细如尘埃的颗粒清晰可见,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——那是在赣江打捞残册时,混着江水入口的红砂触感,"
这些砂粒,与某在十八堡茶园废墟中见到的别无二致。
当茶农们跪在被夷平的土地上,指甲缝里嵌着的正是它们,就像嵌着永远拔不掉的钢钉。
"
当浸着李昭血迹的账册呈至御案,永熙帝指尖在"
抗税"
二字上悬停的刹那,谢渊喉间涌上驿站大火的焦苦——那是李昭最后一口血沫溅在他胸前的味道。
他看见皇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,想起在宗人府初见泰昌帝旧档时,萧栎也是这样的神情,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眉梢。
"
陛下请看这茶渍。
"
谢渊取过内官呈上的青瓷盏,滚水冲开庐山云雾茶的瞬间,茶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。
茶汤淋在账册残页,字迹显形的刹那,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疤——那是在巡抚衙门被师爷抓伤的印记,"
新茶能掩旧约,却掩不住纸页间的血渍。
某曾在狱中见过奄奄一息的茶农,他们用牙咬开指尖,在草纸上按手印时,血珠落在茶渍上,就像落在他们世代相传的茶园里。
"
殿风掀开账册,背面密密麻麻的指印在光影中穿插。
谢渊的视线掠过某道浅淡的指痕,忽然想起在破庙遇见的少女,她捧着父亲的血衣,指甲缝里还留着采茶时的绿渍:"
这道指印的主人,被私兵打断三根手指,却仍用断指按出血印;这道更小的指痕,属于她刚满七岁的弟弟,看见姐姐被拖走时,竟用乳牙在契约上咬出了血印。
"
他的声音突然低沉,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,"
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火漆印,只知道按了手印,茶园就没了,阿爹阿娘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"
殿外靴声如战鼓,萧栎的玄色披风带起穿堂风,腰间勘合符的铜铃与谢渊的心跳共振。
谢渊注意到他进门时,袖口沾着宗人府地窖特有的霉味——那是他们连夜整理证据时,沾在衣料上的气息。
"
自永熙三年始,"
萧栎呈上的黄册边角微卷,纸页间还夹着地窖的潮气,"
庄田赋税记录的墨色始终未变,与《大吴会典》每年更易墨料的定例相悖。
"
他的指尖划过墨色凝滞处,谢渊看见他指腹的薄茧——那是多年批阅公文留下的印记,"
这种逆时用墨的做法,就像在新墙上刷旧漆,看似能掩盖痕迹,却瞒不过日晒雨淋。
"
户部尚书的脸浸满冷汗,谢渊看见他猛然转身时,后颈的汗珠顺着衣领滚入官服——那是在鄱阳湖口追击私兵时,败将被擒前的慌乱模样。
"
阴阳封缄之术再精妙,"
萧栎展开桑皮纸密信,边缘的毛边显示这是连夜赶制的副本,"
也掩不住纸页间的茶渍。
某曾走访十八堡茶农,他们说新茶的味道,和权贵们用来封口的毒药,都是一样的苦。
"
这一刻,他终于明白,自己再也无法掩盖真相,再也无法逃避罪责。
那些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