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坤宁宫的鎏金暖炉将皇后的脸映得通红,她推过参汤的手背上,还戴着萧桓幼时送的翡翠镯。
"
陛下,楚王已联结三十二御史,联名请立皇长孙。
"
她的声音平稳,袖中却露出半串南海贡珠——串成獬豸纹的样式,与萧桓十岁生辰时他赐的那串,连珠子数目都分毫不差。
"
着宗人府彻查太子在安陆州的言行。
"
萧睿突然剧烈咳嗽,血沫溅在奏折上,将"
复立"
二字染得猩红。
殿外狂风骤起,将奏折吹得翻飞,露出背面萧栎的批注:"
若复立,必先夺楚王府三护卫兵权。
"
他望着窗外摇摆的柳枝,想起萧桓被废那天,也是这样的风,吹落了东宫的梨花。
深夜的文华殿,烛花爆响三声。
萧睿展开萧桓的《农事奏》,墨迹里掺着细细的稻壳灰,奏中"
请免畿内匠户税"
的字句下,有他月前偷偷朱批的"
准"
字,笔力虚浮,像极了萧桓初学书法时的模样。
忽然想起周岁抓周,幼儿一手攥着田契,一手抓着算筹,他曾向满朝文武笑言:"
此子当知稼穑之艰。
"
如今田契还在,抓周的算筹却不知散落何处。
片尾
三月廿七,奉天门广场积雪未消。
萧睿扶着蟠龙柱起身时,看见萧栎袖口露出半片青竹纹——那是谢渊辞官时所赠的帕子。
当"
复立太子"
的谕旨落下,詹事府少詹事突然伏地痛哭,泪水浸透了朝服前襟的禽鸟补子。
他认得,那是萧桓的启蒙老师,曾因太子背书出错,被他罚俸三月。
当夜,萧睿独自来到东宫故地。
十八株梧桐在月光下投下斑驳树影,某株树干上,"
仁"
字的刻痕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。
他摸出袖中银朱笔,一笔一画将笔画描深,墨香混着树汁的清苦,恍惚间又看见七岁的萧桓,举着刻刀冲他笑:"
父皇,儿臣刻了天下最刚正的字。
"
梧桐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,像极了少年时的读书声。
他知道,复立太子是险棋,楚王的党羽、成王的谏言,皆如暗流涌动。
但掌心的银朱笔还带着体温,正如当年泰昌帝将皇位交托时,手掌的温度。
望着天边残月,他握紧了腰间的"
父慈子孝"
玉牌——这是泰昌帝临终所赠,如今传到他手中,终究要传给萧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