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
那是匠人血与砖窑红土在碱性青砖上的显形反应,恰与魏府地窖的骸骨记载一一对应。
永熙帝的朱笔祭文在风中翻动,句"
匠人骨血,乃旗纛之魂"
的墨痕里,分明掺着细如丝的骨粉。
午时初刻,魏王府私铸的三弓床弩在熔炉中融化,赤红的铁水突然出清越鸣响。
在场的匠人子弟纷纷下跪,少年们的手势与铁水形状惊人一致。
"
这是匠人刻范的定纹手,"
谢渊的声音哽咽,"
七年前砖窑塌方,三十七名匠人就是用这个手势,护着未完成的范模直到咽气。
"
当第一尊獬豸像脱模,底座自然形成的砖窑红土印记,竟与《匠人血录》中记载的匠人掌纹完全吻合。
片尾:
申时初刻,班师的号角响起。
谢渊亲自扛着新制的"
吴"
字大旗走在最前,旗面用三百二十片砖窑残瓦拼贴而成,每片瓦背都刻着匠人姓名。
匠人遗孤们抬着獬豸像紧随其后,石像底座的"
丙巳"
编号在阳光下连成星河。
"
大人,"
陈虎摸着獬豸像的印记,"
獬豸能辨是非,可这石像的姿势这是匠人刻范的手势,"
谢渊望向居庸关的崇山峻岭,"
今后每尊獬豸像,都是大吴律法的眼睛,看着逆贼不敢再动匠人一根手指。
"
酉时三刻,暮色漫过居庸关。
谢渊站在关楼上,见祭旗的余烟正飘向邺城方向,仿佛三百二十个魂灵正沿着当年被强征的路返回故乡。
玄夜司呈上的加急邸报里,永熙帝已下诏:"
诸州县衙必置獬豸像,底座刻匠人姓名,岁时致祭。
"
他抚过断笏裂痕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《断指谣》的调子,混着驼铃,在关墙间形成悠长的回响。
戌时初刻,更夫敲响梆子。
谢渊望着关墙上新刻的匠人名单,砖窑红土填的字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恰如七年前父亲血谏时,朝服上染的那片暗红。
他知道,这场班师祭旗祭的不仅是军旗,更是祭告天下:当逆贼的"
烈"
字旗在火中湮灭,匠人用断指刻就的"
吴"
字旗,终将在大吴的每寸山河上永远飘扬——而那些熔入獬豸像的铁水、渗进祭文的骨粉、显形在旗灰中的字迹,都是大吴律法最坚硬的骨、最炽热的血,护着这万里江山,不再有匠人断指,不再有砖窑焚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