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
《大吴会典?祀典》载:"
凡定边凯旋,必于居庸关立铭功碑,高九尺九寸,广三尺三寸,取天寿地久之意。
碑额刻御笔,碑阳书战绩,碑阴勒姓名——将士列于右,匠人铭于左,同享春秋祭。
字口填朱砂,取赤心报国义;缝间灌铅汁,寓铁律永固旨。
"
永熙四年冬月,居庸关的北风卷着细雪,谢渊的獬豸冠缨凝着冰碴,手中狼毫饱蘸砖窑红土,在碑阴处落下"
丙巳三十七陈六"
——墨汁渗进石纹的刹那,仿佛又看见七年前砖窑里那截断指在风雪中颤抖。
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
永熙四年十一月初八,巳时初刻。
居庸关的城砖还带着昨夜的霜,三十六名石匠正在新立的碑前调整朱漆。
谢渊的断笏敲在碑额"
铁骨冰心"
处,泰昌帝的遗笔在雪光中泛着冷红,那是用匠人血混合朱砂所绘,与碑阴三百二十个填红的名字遥相呼应。
"
往左三分,"
谢渊的铁尺指着"
丙巳初一陈六"
的刻痕,"
匠人断指刻范时,惯用左手拇指抵石,这里该有个浅凹。
"
石匠们抬头,见他眼中映着碑上朱红,恰如当年砖窑起火时的漫天血色。
萧栎的亲王仪仗在关下停驻,侍从抬着的青铜酒器里,浸泡着从匠人义冢移来的梅枝。
"
此梅植于丙巳位砖窑旧址,"
他抚过梅枝上的冰棱,"
去岁冬月开花,花瓣落于残砖,竟自然成印,恰似匠人血按在律法书上。
"
谢渊的指尖停在"
丙巳三十七王七"
的名字旁,注脚"
焚尸灭迹"
的刻痕里,砖窑红土与新填的朱砂混为一体:"
当年父亲血谏时,曾在谏章写匠人骨为基,律法血为墨,"
他望向碑额泰昌帝遗笔,"
今日刻名立碑,便是让这碑成为活的谏章——每道刻痕都是匠人伸冤的手指,每抹红土都是律法未干的血泪。
"
太庙致祭,午时初刻永熙帝的车辇碾过居庸关的积雪。
帝王亲自捧起玄酒,酒器底部刻着太祖朝老匠人李青的名字——那是当年修建南京城时断指殉职的工匠。
"
太祖定鼎时说,"
永熙帝的声音混着松涛,"
城砖有缝,可用糯米浆补;律法有缺,必用匠人血填。
"
酒浆泼在碑前,渗入"
丙巳十七陈七"
的碑缝,红土遇酒泛起深褐,恍若七年前砖窑地道里未干的血迹。
谢渊忽然想起,破虏凯旋时从鞑靼金帐缴获的鎏金酒器,内壁刻着的八千个匠人编号,此刻正化作碑阴三百二十个朱红名字——那些曾被逆贼用来讨好外敌的刻痕,终将在律法的碑石上,成为永不磨灭的证人。
片尾:
申时初刻,北风渐歇,梅枝上的冰棱开始融化。
谢渊独坐碑前,见"
丙巳三十七陈六"
的名字下方,不知何时多了道浅刻的断指图案——是随征的匠人子弟用断笏残片所刻,与他腰间的断笏裂痕严丝合缝。
"
大人,"
陈虎抱着新铸的獬豸牌跪在碑前,牌面还带着铸模时的温度,"
我爹刻范时说,等天下太平,要在碑上刻满匠人名字。
"
谢渊抚过碑面,指尖触到石匠刻意保留的凿痕:"
这碑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