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龙入课记
温如霜站在育红小学三年级的教室后门,指尖捏着半张被风吹起的糖纸。教室里,李老师正拿着课本讲“非遗文化”,黑板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糖龙照片,可底下的孩子多半在玩橡皮——照片里的糖龙蜷着金红身子,鳞片上的糖霜都快看出岁月的裂纹,哪有窗外的卡通贴纸新鲜。
“温老师,不是孩子们不喜欢,是咱这讲法太干了。”下课铃响,李老师走过来叹气,“上次我带他们看糖龙制作视频,小家伙们眼睛都亮了,可一说到历史渊源,又蔫了。”
温如霜望着走廊里追跑的孩子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,是风痕发来的消息:“刚跟教具厂聊了,模拟糖料的配方还得调,现在的太粘手。”她回了个“好”,抬头时看见两个孩子正围着宣传栏里的糖龙海报叽叽喳喳,一个说“这龙好像糖做的”,另一个问“那能吃吗”。
当晚,温如霜在书房摊开了一摞古籍。《东京梦华录》里“乳糖狮子”的记载被她用红笔圈出来,旁边放着儿子小远的漫画书——那本《恐龙百科》里,霸王龙被画成了圆滚滚的样子,小远说“这样不吓人”。她突然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是十年前她跟着师父学做糖龙时拍的,师父的手在熬糖的锅里转着,糖丝像金线一样绕出来,旁边的小徒弟们凑得比谁都近。
“要是把糖龙的故事画成漫画,孩子们会不会喜欢?”她拨通了风痕的电话,那边背景音里有搅拌机的嗡嗡声,“我想编本启蒙读本,不用太多文字,就用漫画讲糖龙怎么从古代的‘糖狮’变成现在的样子,再加点小知识框,比如‘熬糖为什么要加柠檬汁’。”
风痕的声音带着笑意:“巧了,我正琢磨教具呢。上次去小学,有个孩子想摸真糖龙,又怕烫着。我想做套安全套装,模拟糖料得可食用、不粘手,模具弄成卡通龙形,边缘磨圆,孩子拿着不硌手。”
挂了电话,温如霜翻开笔记本,第一页画了个简笔糖龙,旁边写着“第一章:糖龙的‘祖先’”。她想起师父说过,明清时黄河边的人家会做糖龙祭河,祈求汛期平安,那时的糖龙还带着棱角,不像现在这样灵动。她想把这个场景画成漫画:河边的石阶上,老匠人熬着糖,孩子们举着荷叶等着,糖龙刚做好,映着夕阳泛着光。
可没画两笔,她就停住了。漫画里的老匠人该穿什么衣服?明清的布衣款式她只在博物馆见过,万一画错了,岂不是误了孩子?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市图书馆,在古籍部泡了整整一天,翻遍了《天工开物》里的织染图谱,还找管理员调了清末民初的民俗照片,才确定老匠人的衣襟该是斜襟,腰间系着蓝布带。
等她把第一章节的漫画脚本画好,找插画师小苏对接时,又出了新问题。小苏把糖龙画得像动画片里的神龙,鳞片闪着七彩光,温如霜却摇头:“真实的糖龙是麦芽糖做的,晒了会泛米黄,遇热会化,得画出这种‘软乎乎’的感觉,不然孩子见了真糖龙会失望。”
小苏皱着眉改了三版,最后一版里,糖龙的鳞片用淡琥珀色晕染,尾巴尖还沾了点没熬透的糖粒,温如霜才点头。她又在脚本里加了个小互动:每章结尾画个“找不同”,比如让孩子找出漫画里古代糖龙和现代糖龙的三个区别,旁边附上年份标注,悄悄把历史知识藏进去。
与此同时,风痕在教具厂的实验室里快成了“糖人”。第一次调的模拟糖料用了麦芽糖和玉米淀粉,可孩子一捏就粘在手上,小远试玩时,满手都是糖渣,还哭了鼻子:“爸爸,这个不好玩,粘得我手都动不了。”
风痕没气馁,又加了食用明胶,可糖料变得太硬,孩子捏不动。他干脆把小远的幼儿园同学请来当“测试员”,每次调好配方,就让孩子们上手试。有个叫朵朵的小姑娘说:“要是能像橡皮泥一样,捏完还能擦掉就好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