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桂芝的小卖部开在红砖楼底，玻璃柜台擦得锃亮，里头摆着酱油醋、电池、创可贴，还有小孩爱吃的橘子糖，用透明玻璃罐装着，阳光照进来，糖纸闪闪亮。

她总坐在柜台后那张藤椅上，椅面磨得亮，露出里面的藤条，手里攥着本牛皮纸封面的旧账本，笔尖在上面划拉时，眼镜会顺着鼻梁往下滑，她就用手背往上推一把，出&0t;嗯&0t;的一声。

街坊们对赵桂芝的评价像夏天的云，变得快。

三楼的王婶总说她抠门，&0t;上次买袋盐，多要个塑料袋都不给，说&039;省着点用&039;，你说这人，差那几分钱？&0t;一楼的李大爷却夸她心善，&0t;前阵子我家孙子半夜烧，药店关门了，她从柜台底下翻出半盒退烧药，一分钱没要，还嘱咐咋吃。

&0t;赵桂芝听了这些，从不搭腔，只是低头扒拉算盘，算珠噼啪响，像在回应什么。

那年冬天来得早，雪下得急，压塌了顶楼张奶奶家的煤棚。

张奶奶颤巍巍地来买火柴，嘴里念叨着&0t;煤湿了，点不着&0t;，赵桂芝从柜台后站起来，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——她刚在里屋烙了饼，&0t;张婶，你等着。

&0t;转身进了里屋，出来时手里拎着半袋劈好的柴，&0t;先拿去引火，我让我家老周待会儿过去看看煤棚。

&0t;张奶奶要给钱，她往回推，&0t;快拿着吧，冻坏了可咋整。

&0t;这事传到王婶耳朵里，又说&0t;肯定是柴快霉了，才给人家&0t;，赵桂芝听见了，照样在账本上记着&0t;张婶，柴半袋&0t;，后面画了个小圈。

开春时，对门搬来对小夫妻，男的跑运输，女的在市上班，总忘带钥匙。

有回女的加班到半夜，钥匙落家里了，站在楼道里哭。

赵桂芝被哭声吵醒，披件棉袄开了门，&0t;咋了这是？&0t;听完缘由，往她手里塞了把钥匙，&0t;我这后屋有张折叠床，先对付一晚，明早让你当家的回来开门。

&0t;那女的过意不去，第二天送来箱牛奶，赵桂芝收下了，转身给隔壁楼的孤儿小伟送去了半箱，&0t;长身体呢，多喝点。

&0t;小伟妈走得早，爸在外地打工，赵桂芝总给这孩子塞点吃的，有时是块面包，有时是个煮鸡蛋。

有人说她&0t;装好人&0t;，她听见了，照样在小伟放学经过时，喊住他：&0t;过来，这饼干拿着。

&0t;

小卖部的生意不算红火，但够糊口。

老周在小区当保安，工资不高，俩人省吃俭用，供着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。

赵桂芝舍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，那件蓝布褂子洗得白，袖口磨破了边，她缝了两针继续穿。

但给儿子寄生活费时，从不含糊，每次都多塞两百，附张纸条：&0t;别省着，吃好点。

&0t;有回儿子放假回来，带了件新毛衣，&0t;妈，你试试。

&0t;她穿上身，对着镜子转了转，眼眶红了，&0t;挺好，就是太浪费钱。

&0t;嘴上这么说，第二天就穿着去小卖部了，有人问：&0t;新毛衣啊？&0t;她笑得眼角堆起皱纹：&0t;嗯，儿子买的。

&0t;

夏天暴雨，小区下水道堵了，积水漫到台阶。

赵桂芝的小卖部地势低，水往里灌，她和老周一盆盆往外舀水，浑身湿透了，像落汤鸡。

对门的小夫妻来帮忙，王婶站在二楼阳台看，&0t;你说她这破店，淹了也活该，早该拆了。

&0t;赵桂芝听见了，手里的盆没停，水溅在脸上，分不清是雨还是汗。

等水退了，她蹲在地上拾掇泡坏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