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沉,枫林卫视的灯火渐次暗去,而城市的另一端,工作组下榻的酒店却依旧亮着几扇不眠的窗。
裴语迟走出枫林大楼时,风已带了些凉意。
他抬手紧了紧西装外套,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倦意,可步伐依旧沉稳。
一辆黑色轿车早已在侧门等候,车身上没有标识,却透着一股不容靠近的沉静气场。
抵达酒店时,九楼会议厅的灯还亮着。
宣传部副部长陈砚已在会客室等候,见裴语迟进门,立刻起身迎上,神情肃然中带着几分敬重:“语迟,情况都顺利?”
裴语迟点头,将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递上:“枫林班子已全员到位,传达完毕。
情绪稳定,配合意愿强烈。”
他言简意赅,却条理分明,将会议现场的氛围、关键人物的反应、后续部署的初步安排一一陈述,没有半分冗余。
陈砚边听边记录,不时点头,眼中难掩赞许。
这位曾对裴语迟的“破格任命”
心存疑虑的老宣传口干部,此刻也不得不承认——此人临场掌控之稳、人心拿捏之准,远同龄。
话毕,省委秘书处的两位工作人员也悄然入室,三人围桌而立,低声对接明日的联席会议流程、文件签批路径、以及与中央技术专班的视频连线安排。
每一项都牵涉多方协调,环环相扣,容不得半点疏漏。
裴语迟全程条分缕析,语气平和却极具穿透力,仿佛在纷繁政务中划出一条清晰的航线。
近一个小时后,所有事项敲定。
陈砚拍了拍他的肩:“辛苦了,早点回去休息。
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。”
裴语迟微微颔,没有多言。
推门而出的那一刻,他才真正松下一口气,肩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酒店门口,廖敦敏的车静静停在阴影里,见他出来,立刻上前替他拉开车门。
车内早已调好温度,轻柔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,像一条温柔的河,缓缓抚平白日的锋芒。
“哥,回希雅姐那儿?”
廖敦敏轻声问。
裴语迟靠在后座,闭上眼,声音低得几乎融化在夜色里:“嗯,她该等急了。”
车子缓缓启动,驶入城市深夜的脉络。
窗外,霓虹流转,人声渐歇,唯有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掠过,像时间在默默计数。
而车内,一片静谧。
一个刚刚从风暴中心归来的人,终于得以在熟悉的沉默中,短暂地,做回一个丈夫,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。
裴语迟靠在后座,领带微微松开,手指用力按压着鼻梁,眉心紧锁,仿佛要将一整天积压的疲惫与纷杂思绪尽数压回深处。
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影,那是连续数日高强度运转的痕迹,是风暴中心之人独有的沉默勋章。
廖敦敏悄悄启动了座椅的按摩功能,温热的律动缓缓渗透进肌肉,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裴语迟的侧脸,轻声道:“哥,舒服点了吗?”
裴语迟没睁眼,只微微颔,嗓音沙哑:“嗯。”
车内一时安静,只有空调低鸣。
可这安静里,却藏着千言万语。
廖敦敏终于忍不住了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:“哥,其实我早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。”
他声音有些颤,“你还记得吗?那年我们在你家熬夜做改革方案,凌晨三点钟,你说‘枫林不该只是这样’。
那时你刚和晚棠姐分手,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……可你却把最后那点力气,都投进了这些看似不可能的蓝图里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渐渐激动:“如今回头看,那种子早在那时就已经埋下。
只是我没想到……它会长出这么一棵参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