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季洁的脚步声彻底消散后,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"咔嗒"一声暗了下去。昏黄的光痕在墙壁上残留片刻,随即被浓稠的夜色吞没,只留下楼梯转角处一片沉寂的阴影。
杨震坐在车里,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摩挲着。真皮表面被磨得光滑,带着他体温的印记,可那份熟悉的触感此刻却像隔了层砂纸,硌得人心里发慌。仪表盘的冷光幽幽地淌出来,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,把眼底的红血丝和掩不住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。他盯着挡风玻璃外那栋居民楼,季洁家的窗户黑着,像一只沉默闭合的眼睛,再也映不出往日等他归来时那盏暖黄的灯光。
车子没发动,引擎的静默让周围的声响格外清晰。小区里不知哪家的狗被夜风吹得躁了,时不时扯着嗓子吠两声,声音穿过空旷的楼群,撞在车窗上又弹回去,显得格外突兀。远处的马路上传来模糊的车鸣,一辆卡车驶过的震动顺着地面漫过来,让车身轻轻晃了晃,像谁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了一下。
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安静地躺着,屏幕暗得像块沉睡的黑曜石。那是他和季洁一起挑的款式,当时她笑着说“黑色耐脏,适合你这种总把手机往裤兜里塞的人”。此刻这小小的方块却像个沉默的旁观者,映不出他眼底的挣扎。他第一次觉得,通讯录里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竟重若千斤,重到他连点开对话框的勇气都没有。指尖悬在屏幕上方,几次想落下,都被心里莫名的恐慌拽了回来——他怕,怕打出的字太轻,载不动满心的歉意;又怕说得太重,反倒戳痛了季洁。
不知过了多久,车窗外的夜色似乎浓稠了些,远处居民楼的灯光灭了大半。杨震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,脚刚落地,就被夜风灌了个满怀。初秋的夜已有了凉意,风里裹着小区花园里桂花树的甜香,那是季洁最喜欢的味道,往年这个时候,她总会摘几朵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。可此刻这甜香却像掺了苦,丝丝缕缕钻进鼻腔,搅得人心烦意乱。他脚步有些虚浮地往楼道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发不出力气。
钥匙插进锁孔时,他习惯性地顿了一下,手指下意识地放轻了力度。过去三年,每次晚归,他都这样轻手轻脚,怕吵醒屋里熟睡的季洁。她睡眠浅,一点声响就容易醒,醒了就难再睡着,第二天眼底准会挂着淡淡的青黑。他总心疼她熬红的眼,所以每次开门都像在完成一项精密的任务,力求让"咔哒"声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可这一次,指尖的力道还没完全收住,他就猛地反应过来——屋里没人了。
那点小心翼翼瞬间落了空,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闷得人胸口发堵。钥匙转动锁芯,发出的"咔哒"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,格外清晰,甚至带着点刺耳的空旷。
门开了,客厅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。暖黄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漫出来,淌过空荡荡的沙发——那沙发上还留着季洁常坐的位置,垫着她亲手绣的棉布靠垫,上面的向日葵图案被摩挲得有些褪色;漫过收拾整齐的茶几,玻璃杯倒扣着,茶渍在杯底留下浅浅的圈,是她早上喝剩的菊花茶;最后落在鞋柜上,那里并排摆着两双拖鞋。
他的那双深蓝色棉拖旁边,是季洁的米白色。鞋头蹭得有点毛边,露出里面细密的绒毛,那是去年冬天他陪她在街角那家老鞋店买的。当时她蹲在鞋架前,捏着这双拖鞋的后跟说“这个软和,冬天穿不冻脚”,他在旁边笑她“多大的人了,还跟小孩似的挑拖鞋要看绒毛长不长”。如今鞋还在,可穿鞋的人却走了,那双米白色的拖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,像个被遗忘的标点符号。
杨震换了鞋,没开客厅的主灯,借着感应灯的余光径直走到卧室。门把手上还挂着季洁织了一半的围巾,藏青色的线团在地板上滚了半圈,毛线抽出细细的一缕,像谁没说完的话。
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是季洁惯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