抖得不停的手,杨震知道再问也没用,便让同事先送他去派出所做笔录,“仔细问,哪怕是他觉得不重要的细节,都记下来。”
法医的车到的时候,天已经擦黑了。何燕华带着助手走进仓库,勘查灯的光柱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,像在切割影子。杨震和季洁站在仓库外,看着警戒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远处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来,隔着仓库群看过去,像串模糊的星子。
“绳结专业,说明凶手可能有前科,或者受过训练。”季洁靠在警车边,手里转着勘查灯,“中毒死亡,还用了镇静剂,说明是有预谋的,不是激情杀人。”她想起那个三角形刻痕,“那个记号太刻意了,不像随手划的,更像是......留个标记。”
“而且凶手熟悉这里的作息。”杨震补充道,目光扫过仓库区的布局,“老方下午三点巡查,凶手算准了这个时间会被发现。还有那条后路,知道怎么避开监控,要么踩过点,要么就是住在附近的人。”
风越来越大,卷起地上的枯叶,打着旋儿撞到仓库墙上,又弹回来。何燕华从仓库里走出来,摘下口罩,脸色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暗:“初步判断是氰化物中毒,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。”她从证物袋里拿出个小瓶子,“死者后颈有个针孔,提取到微量镇静剂成分,剂量不小,足够让人失去反抗能力。”
氰化物,镇静剂,专业绳结......这些词在空气里碰撞,拼出个精心策划的轮廓。杨震望着国道的方向,夜色已经把那条土路吞得干干净净,像头沉默的野兽。“这案子不简单。”他说,声音里带着股冷意。
季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手套上还沾着点仓库里的灰。早上出门时,家里的茉莉开得正好,她还摘了朵放在窗台,那香味清清爽爽的,和现在鼻尖萦绕的腥气简直是两个世界。她想起死者胸口的污渍,想起那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,突然觉得这旧仓库里藏着的,可能不只是一具尸体。
“回队里。”杨震拉开车门,“查死者的指纹,比对前科库和失踪人口库。查近期所有购买氰化物和镇静剂的记录,尤其是实验室和化工厂流出的渠道。还有那个三角形记号,调所有相关的旧案,一个都别漏。”
警车发动时,车灯刺破黑暗,在仓库的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车窗外,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把天空染成深橘色,远处的城市灯火越来越亮,像片温暖的海。但杨震和季洁都知道,在这片光亮照不到的地方,比如这旧仓库的阴影里,比如那些被刻意抹去的痕迹里,藏着的谜才刚刚开始显形。
季洁打开证物袋,借着车内的灯光看那个三角形刻痕的照片。三个歪扭的角,像是用急劲儿划出来的,边缘还有反复描摹的痕迹。她突然想起什么,翻开笔记本,在空白页上画了个相似的三角形——去年处理的一起盗窃案里,案发现场的墙上也有个类似的标记,当时以为是小偷随手画的,没在意。
“老公,”她把笔记本递过去,“你看这个。”
杨震接过本子,车灯的光打在纸上,两个三角形重叠在一起,像枚沉在水底的钥匙。他的手指在纸上敲了敲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:“看来,这仓库里的阴影,比我们想的要深。”
车驶离仓库区时,风还在吹,那些生锈的铁门依旧发出哀鸣,像是在诉说着什么。而仓库里的那把木椅,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,绳结在黑暗里泛着冷光,等待着被解开的那一刻。案件,才刚刚撕开一道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