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宫的恩宠原就如走马灯般,今日你占了上风,明日便可能轮到旁人。
自安陵容诊出有孕,皇上能踏足的宫殿又少了一处——有孕妃嫔需静养,自然不好夜夜承宠。
他虽隔三差五遣人给富察贵人、惠贵人、谨贵人送去些安胎药材、新鲜吃食,偶尔也去各宫坐半个时辰。
问问胎象,叮嘱几句保养的话,但终究还是要翻其他小主的绿头牌。
勤政殿内烛火通明,皇上正坐在御案后翻检绿头牌,鎏金托盘里一块块牌子衬着明黄缎布,倒显出几分鲜活。
他指尖在牌面上轻轻滑过,忽然抬眼看向身侧躬身侍立的苏培盛,缓声道:“今年瞧着倒是个宜子的年份。”
“富察氏、沈氏与安氏三个都有了动静,可见是天意眷顾。”
苏培盛连忙躬身应和,脸上堆着恭顺的笑:“皇上圣明!”
“这都是祖宗庇佑、上天垂怜,才让大清有此兴旺之兆,往后必定子嗣绵长。”
他顿了顿,又适时补充,“前儿钦天监还特意递了折子,说观星象算历法。”
“今年确实是难得的宜嗣之年,还言圣上今年定能添不少龙裔呢。”
皇上闻言,唇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,指尖在几块绿头牌上轻轻敲了敲,出细微的声响。
他收回目光,重新落在牌面上,语气里多了几分决断:“既如此,往后便多去后宫走走,也别总闷在这勤政殿里,免得辜负了这好时节。”
消息一出,圆明园的各宫顿时活络起来。
皇上连着三日都翻了牌子,先去了菀常在的碧桐,后又召了赫舍里贵人去九州清晏,连许久未曾承宠的敬嫔,都得了皇上半个时辰的探望。
清凉殿内,华妃正让颂芝给新制的旗袍滚边,听见皇上连日翻了旁人牌子,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搁:“哼,刚对那三个有孕的假惺惺关怀几日,转头就忘了本宫?”
颂芝忙劝:“娘娘息怒,皇上这是看重子嗣,想多添几位龙裔呢。”
“您瞧着,过几日定会来清凉殿的。”
她凑近了些,献宝似的拿出支赤金点翠步摇,“这是奴才让饰房新做的,上面镶的鸽血红宝石,在灯下瞧着最是亮眼,娘娘戴上,定能让皇上眼前一亮。”
华妃拿起步摇对着铜镜比划,眼底闪过一丝算计:“光有饰不够。”
“去,让人把那盆新得的绿菊摆到正殿去,皇上最爱菊花的风骨,再备上他爱喝的碧螺春,温着等。”
“奴才这就去办!”
不只是华妃,各宫小主都动了心思。
余莺儿揣着刚得的那点恩宠,倒也懂得见缝插针。
闲时便在偏殿练新谱的《霓裳羽衣曲》,指尖缠着银线护甲,拨得琵琶弦子铮铮响;或是换身素色宫装,往乐雪阁去寻安陵容。
“谨姐姐,你瞧我这新学的指法如何?”
她将琵琶往案上一放,眼角眉梢带着得色。
安陵容正绣着一幅寒梅图,闻言抬眸,轻声道:“妹妹指法越精妙了,只是这弦音略急,少了几分韵味。”
余莺儿撇撇嘴,却也没作——她还没蠢到在安陵容这等看似不起眼,却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人面前撒野。
另一边,赫舍里贵人坐在镜前,由青禾为她梳着两把头,望着镜中鬓边新添的几缕碎,眉心拧成个疙瘩。
“小主,方才闻得,碧桐的菀常在又进了一碟新制的杏仁酪,皇上今儿歇在那边了。”
青禾低声回禀。
赫舍里贵人握着绢帕的手猛地收紧,帕子上的缠枝纹都被捏变了形。
“知道了。”
她声音沉,“去,把那盒刚贡来的南珠取两颗,穿成耳坠子。”
“再备一盅冰糖炖血燕,等会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