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仙馆内,皇后正对着铜镜卸下钗环,听剪秋报完安陵容有孕的消息,只淡淡“哦”
了一声。
指尖捏着那支赤金点翠的凤钗,半天没说话。
剪秋给她递上参茶:“娘娘,这谨贵人藏得可真深,三月身孕竟半点风声没露,可见是个有心计的。”
皇后呷了口茶,镜中的人影鬓角已染了些霜色,她轻轻抚着鬓:“有心计又如何?”
“家世摆在那儿,父兄无半点功勋,难不成还能越过中宫去?”
她放下茶盏,语气里带了点倦意,“富察氏有镶黄旗撑着,沈氏有济州协领兜底,她安陵容有什么?”
“不过是凭着几分巧劲讨了皇上欢喜罢了。”
剪秋又道:“可她这胎若能平安生下来,若是为皇子……”
“皇子也分三六九等。”
皇后打断她,拿起佛珠慢慢捻着,“让张嬷嬷多盯着些乐雪阁,别出什么岔子,也别让她太得意。”
“至于其他的,不必理会。”
自中秋后,她总觉得精神不济,连算计的力气都省了——这后宫的龙胎多一个少一个,于她而言,不过是棋盘上多颗子罢了,掀不起大浪。
碧桐的梧桐叶落了满地,甄嬛披着件月白披风站在廊下,望着那棵合抱粗的梧桐树呆。
流朱捧着件夹袄轻步进来,软声道:“小主,外头风凉透了,快披上暖暖身子吧。”
她顿了顿,又低声补了句,“方才苏总管那边来人说,皇上今晚……翻了赫舍里贵人的绿头牌。”
甄嬛伸手接过夹袄,指尖刚触到缎面便觉一阵凉意,顺着指缝漫上来。
她淡淡应了声“知道了”
,转身望向窗外——满地落叶被风卷着打转,像撒了一地碎金,却半点暖不透眼底的沉。
沉默半晌,她才轻声开口,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:“流朱,你说……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?”
话到嘴边又顿住,后半句终究没说出口——分明承着宠爱,可心里总像空着一块,连指尖都觉出几分虚浮。
她不敢细想这虚浮的缘由。
自打那日无意间算清,皇上的年纪竟与爹爹相差无几时,那层裹在“宠爱”
外的薄纱便裂了缝;
更别提前些日子在桐花台偶遇果郡王,他眼底的鲜活、谈吐间的灵动,是深宫岁月里从未有过的亮。
可她是皇上的妃,这念头刚冒头,便该被掐灭在心底——破镜难圆,有些分寸,她比谁都清楚。
清凉殿里,华妃把一盘酸黄瓜嚼得咯吱响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颂芝在旁劝:“娘娘,酸东西吃多了伤胃,您都吐了两回了。”
华妃一把将盘子推在桌上,黄瓜滚了满地:“吐?我就是吐死,也得尝尝这有孕的滋味!”
“凭什么富察氏能怀,沈眉庄能怀,连安陵容那个小贱人都能怀,就我不能?”
她抓起桌上的银簪狠狠掷在地上,“皇上不是说最疼我吗?”
“那为什么不让我有个孩子!”
颂芝吓得跪下,膝头磕在碎瓷片上也不敢作声。
华妃喘着粗气,忽然捂住心口,眼泪掉了下来:“那年我也怀过一个的……若不是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,只死死攥着帕子,指节泛白,“颂芝,你说,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害我?”
“不然怎么会……”
颂芝忙道:“娘娘慎言!
许是时候未到呢。”
“再说了,谨贵人那胎才三月,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……”
“住口!”
华妃厉声打断她,“她若敢保不住,我扒了她的皮!”
话虽狠,眼底却闪过一丝绝望。
她望着窗外光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