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无声的权力博弈里,谁能笑到最后,捞得实打实的好处?
怕是连紫禁城角楼的铜鹤也说不准。
至少此刻在圆明园里的妃嫔们,还蒙在鼓里,不知长春仙馆那夜的帝后之间,已悄然添了层不同往日的意味。
夏日过半,圆明园的荷风依旧裹挟着甜香,各处宫苑里的笑语似乎比宫里更鲜活些。
九州清晏的回廊下,宫女们捧着刚冰镇好的酸梅汤穿梭,听见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,忍不住相视而笑——又是余常在在勤政殿伺候呢。
自中秋夜宴凭一曲《江南可采莲》出了风头,余莺儿这几日几乎成了勤政殿的常客。
皇上批阅奏折时,她便在一旁抚琴唱曲,声音婉转得像檐下的风铃,倒也解了几分案牍劳形。
“小主,这是昨儿内务府新送的云锦,做件藕荷色的旗袍如何?”
贴身宫女花穗捧着料子进来时,正见余莺儿对着铜镜描眉。
她如今眉眼间添了几分从容,不像刚得宠时那般咋咋呼呼,描眉的手法也学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细致。
余莺儿瞥了眼那云锦,淡淡道:“收起来吧,料子太扎眼。”
她放下眉笔,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,“前些日子的恃宠而骄,落了多少人的眼?”
“如今该沉潜些。”
花穗愣了愣,想起前些日子在宫中时,被宫中众人克扣的场景……
当即也打消了劝自家小主恃宠而骄,去做那些得罪人的事情了。
正说着,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:“皇上口谕,传余常在去勤政殿伺候笔墨。”
余莺儿起身理了理衣襟,换上件月白色的素纱衫,只簪一支碧玉簪:“走吧,把那支新制的曲谱带上。”
勤政殿内,皇上正对着奏折蹙眉,见余莺儿进来,挥手让苏培盛退下。
“今儿嗓子舒坦?”
他头也未抬,语气却比往日温和些。
“托皇上的福,还好。”
余莺儿福了福身,捧过砚台细细研墨,“臣妾新学了支曲子,想唱给皇上解闷。”
“哦?”
皇上抬眼,见她今日打扮素净,倒比往日的花红柳绿顺眼些,“唱来听听。”
琴弦轻拨,歌声缓缓淌出,不似那日荷塘边的明快,多了几分秋夜的清寂。
皇上放下朱笔,静静听着,忽然道:“这调子倒是有趣。”
余莺儿闻言,眼波流转间漾起几分娇俏,福身回话时声音软得像浸了蜜:“托皇上的福,臣妾也是刚得了这谱子,想着先唱给您听呢。”
尾音微微上挑,不似京城女子那般豪爽倒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,倒真像根羽毛,轻轻挠在人心尖上。
皇上执朱笔的手顿了顿,抬眼瞧她——月白色素纱衫衬得她眉眼愈灵动,那点小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,倒比那些藏着掖着的更显鲜活。
他嘴角噙着丝淡笑,故意板起脸追问:“只是这般?”
余莺儿早知皇上心思剔透,哪敢再卖关子,忙敛了笑意正色道:“臣妾不敢欺瞒。”
“这谱子能到臣妾手里,还得多谢谨贵人。”
她指尖轻捻着帕子,细细回话,“谨贵人素爱搜罗些新奇曲调,听说得了这谱子,先请教坊司的乐师试过,总觉得差了点意思。”
“臣妾前日乐雪阁时,恰逢她正琢磨着,便斗胆试唱了两句,没成想……”
“没成想倒合了你的嗓子。”
皇上接过话头,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了。
他放下朱笔,指腹摩挲着温润的茶盏边缘,浅呷一口雨前龙井。
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芭蕉叶上,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许:“这谨贵人是江南水土养出来的,骨子里就带着江南小调的灵秀,对那些新奇曲调本就敏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