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心里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,沉得慌。
“表哥!”一声带着水汽的兴奋喊声猛地将他拉回现实。表弟挑着空荡荡的鱼篓快步走来,湿漉漉的篓底还滴着水,沾着几片翠绿的水草,“你可算来啦!我鱼都卖完了,卖了整整一百一十块!”他献宝似的展开攥在手里的零钱,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叠在一起,沾着点鱼鳞的潮气。
“卖得好。”老人笑了,弯腰打开帆布凳,“坐下歇歇,说说情况。”
两人在老桂花树根边坐下,表弟就絮絮叨叨算起了账,粗糙的手指沾着鱼鳞,一笔一划在掌心划着:“往返车费三十,刚才吃了二两米粉,四块五,交了五块钱落地费。回去买两斤稻谷种子也就四十来块,还能剩点给补贴家里。”
“怎么不在乡下卖?”老人不解,“省下车费,不是更划算?”
“老表你不懂,”表弟摆了摆手,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,“这山涧里的鱼在城里是稀罕物,城里人爱这口鲜;在我们乡下,河里随手就能捞一大把,谁当回事?根本卖不出去。”
老人点点头,没再说话。他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交易场景:彭阿姨正给顾客称辣椒,秤杆翘得高高的;罗小妹在给白菜剥老叶,动作麻利;几个穿短衫的汉子蹲在地上挑田螺,讨价还价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……一切都透着烟火气的安稳,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这安稳能持续多久。
“城管来了!”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,声音尖得像被针扎破的气球,又带着破锣似的嘶哑,瞬间像颗炸雷砸在金山广场的上空,方才还飘着辣椒辛香、混着讨价还价声的热闹,“哗啦”一声碎得彻底。
人群猛地炸了锅,像被搅翻的蚁穴。彭阿姨踉跄着扑向装辣椒的蛇皮袋,粗糙的手指慌乱地拽着袋口,可慌乱中哪里扎得紧?红通通的辣椒顺着缝隙漏出来,撒在青灰色的地砖上,像一地碎红的血珠;卖田螺的老汉佝偻着背,一把抱起装满田螺的竹篮,弯腰时后腰的蓝布衫“嘶啦”裂开道斜口,露出里面洗旧的棉布裤了,他却顾不上捂,撒开八字脚往前跑,罗圈腿在地上捣得飞快,活像只慌了神的企鹅;
罗小妹的白菜滚了一地,水灵灵的菜叶沾了灰,她蹲下去急着捡了两颗,刚直起身就被涌来的人潮挤得一个趔趄,怀里的白菜又掉了,索性狠了狠心丢了菜篮,顺着人流往巷口钻,辫梢的红头绳晃得像团火。
张老师还懵懵地坐在帆布凳上,指尖刚碰到凳面那磨得发脆的帆布,帆布上“1985”的字迹虽淡,却依然耀眼。他听见喊声,抬起头,就看见一群穿藏青制服的身影从烈士墓脚下涌过来,黑压压的一片,像乌云压境。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敲得“啪啪”响,脚步声重得像踩在人心尖上,每一步都震得地砖仿佛在颤。
“表哥快跑!”表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拉起老人就跑。
“我的板凳!”张老师猛地挣脱表弟的手,往老桂树的方向回冲,那两张灰扑扑的帆布凳还并排放在树根下。
还没等他冲到凳面,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胸前衣襟。紧接着,一记响亮的耳光“啪”地扇在他脸上,力道大得让他整个人晃了晃,鼻梁上的黑框眼镜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