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五天没着家,电饭煲早空了,对面火锅店老板娘端着大盘炒鸡蛋过来,搁在摊板上:“表姐,快吃饭!”没人细究这“表姐”的称呼从哪儿来,江湖儿女的粗心劲儿一上来,应了便是,倒把较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。
帮忙的人也不客气,围着摊板端着碗就吃。表妹夹一筷炒蛋送进嘴,嚼没两下就含混着笑骂:“哎哟,你舅舅回家咯!”
卖碟子的老大夹了一块,顺口问:“舅舅是干什么的?”
“舅舅卖盐的呗,回家了?!”茶叶妹停了嘴里的咀嚼。
大排档老板娘赶紧凑过来尝了口:“哦,忘放盐了,别淡……我拿去回锅,加把盐。”话没说完,伸手去端盘子,却愣了,随即笑得直不起腰:“这就剩个空盘子啦?”
端着碗的站在摊位前,换下没端碗的,却看着空荡荡的高压锅,也跟着笑,笑声裹着尘土,飘在风里。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第十四章夜宿摊间(第2/2页)
这是清明前的高光时刻,也是肖童那个说头不头,讲尾不尾的摊位能“活”的秘诀。平日里她守着摊,只要够交摊位费便知足;一到节气,却得拼了命地干。
“钱,要往死里挣。”这些天,铁皮棚的卷闸门压根没落下过,垫板、摊板全铺开;夜里便扯过三十米长的彩条布,将摊子与棚子裹得严严实实,自己往摊板上一蜷就睡在金山市场入口的路中间。哪里顾得上危险,夜市摊老板的勺子都歇了,彩条布都还没扎牢;月月外婆拉生米粉来的三轮车磕到摊板,她又爬了起来,用带体温的被子把娃轻轻包好,再去把昨天卖完的香烛摆上。
表妹就睡在靠里的摊板上,七岁的儿子睡得沉,睫毛上还沾着点白天的尘土,像落了星子。
肖童的手指刚触到彩条布,就觉出一股子夜露的凉,塑料布面还凝着细水珠,蹭在指腹上沁得人一哆嗦。她攥着布角往旁一扯,“刺啦”一声响,划破了清晨的静。天刚漏出点鱼肚白,淡青色的光裹着冷风扑上来,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,探出头去的瞬间,眼睛先被晃了晃。
哪是“铺天盖地”能说得清的?金山市场门外的前后左右,红的、蓝的、黄的彩条布像被风揉皱又铺开的花绸子,一块挨着一块,从门口的石阶一直铺到街对面的桂花树底下。地区粮库左右两边的墙根下更挤,几块彩条布叠着角,有的鼓成个圆滚滚的包,有的塌着半边,显是里面的人翻了个身;但凡有摊位的地方,前头堆着的垛子旁、矗着的木架边、鼓起的货箱顶,甚至是临时多搭的摊板角落,都蜷着个人,不分男女,有的把旧棉絮裹在身上,头歪在装纸活的纸箱上;身体好的人图省事,直接把彩条布往身上一裹,腿蜷着,手抓着布边,像是怕风把“被子”吹跑;女个体户细心,把彩条布四周压好,自己睡在中间,呼噜声此起彼伏。
风过处,布面哗啦响,裹着人的布包就跟着晃两晃,倒像一片刚醒的、彩色的海。
“这孩子也卖?”一声笑从旁边飘过来,带着点市井的熟稔。肖童转头看,是常来买早点的张大叔,手里拎着两袋豆浆、一捆油条,眼神落在她摊板上,带着打趣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