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挲着那冰凉的皮肤,声音碎得像深秋的枯叶,一片片落在空气里。
当路曼曼终于能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时,医院走廊里挤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,闪光灯“咔嚓、咔嚓”地响,像无数只飞虫在耳边嗡嗡叫。镁光灯的光太亮,刺得马小跳睁不开眼,他却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,校服被挤得歪了肩,头发也乱了。他站在路曼曼妈妈面前,深深弯下腰,额头几乎碰到膝盖,后背绷得笔直,声音里满是愧疚:“伯母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……是我没照顾好曼曼,让您担心了这么久。”
“哼!”路曼曼妈妈猛地别过脸,脖颈的青筋因为克制而微微凸起,像根绷紧的弦,声音冷得像冰,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你们马家害得我们还不够吗?曼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……”可她话没说完,转身时却悄悄抬起手,用袖口抹掉了眼角不受控制滚落的泪水,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病房窗外,初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,把斑驳的光影洒在马小跳倔强挺直的脊背上,暖得像层薄纱,连他校服上的灰尘都被照得清晰可见。
“妈!您别这么说!”路曼曼攥着妈妈胳膊的指节泛了白,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,眼底的红丝里藏着对马小跳的疼惜。她猛地转过身,扶着墙壁的手还没松开,看向马小跳的目光瞬间软下来,像被温水浸过,没了半分尖锐——指尖先是悬在他胳膊上方顿了半秒,似乎怕碰疼他,才轻轻落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碰了碰他额角的纱布:“马小跳,别自责了。废墟底下那么黑,黑得能吞掉所有声音,我当时都快睡着了,是你隔着碎石喊我的名字,一遍遍地说‘路曼曼撑住,我一定找到你’,还把你的红领巾从缝隙里塞进来,让我攥着,我才咬着牙数着数儿等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的眉头突然蹙起,声音里裹着后怕的哽咽,尾音都在发颤,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,砸在马小跳的手背上:“可你当时明知道余震还在晃,碎石子噼里啪啦往下掉,砸在你背上你都没躲,怎么就敢往里头冲?!要是……要是你真被砸在里头,我就算活着出来,这心也得空一辈子,一辈子都不得安生!”
那带着嗔怪的一戳,像根细针精准扎在马小跳心上。他的肩膀“垮”地塌下去,脊梁骨像是突然没了力气,活像只被戳破的气球,连脑袋都耷拉下来,下巴快抵到胸口。额角那块白色纱布格外刺眼,边缘还洇着点没洗净的泥渍——那是救人时被飞石擦过的伤,当时流了好多血,现在结痂的地方还硬邦邦的,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,像块沉甸甸的印记,压得他不敢抬头。耳朵尖却悄悄发烫,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,像被晒透的番茄,只能含糊地“嗯”着,头点得像捣蒜,心里的小人儿早就在原地打转:刚才还被夸“勇敢”“靠谱”,怎么转脸就挨训?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硬着头皮听路阿姨念叨呢,至少不用被她戳得心里又暖又疼。
旁边的路妈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:女儿护着马小跳的样子,像只张开翅膀的小兽,明明自己的手还在因为虚弱而发抖,却还在拼命护着对方;再看马小跳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,额角的伤、发烫的耳根,连平时总翘着的嘴角都耷拉下来,哪还有半分平时跳脱的样子?她脸上的怒气像被温水慢慢浇熄,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,气儿顺了,眼神也软下来,悄悄抬手抹了把眼角——那里不知何时蒙上了层水汽,有后怕,有感激,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,像初春融化的雪水,慢慢浸软了心底的坚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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