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夜色,浓重如墨。
白日里的虫鸣鸟叫都已歇下,只剩下风吹过药圃叶片发出的沙沙轻响,以及远处深谷里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嚎。茅屋里,一盏豆大的油灯,是这片黑暗中唯一温暖的光源。
沈沫月揉了揉发涩的眼睛,将手中那卷《金匮要略》又翻过一页。上面的字句依旧艰深,“夫肝之病,补用酸,助用焦苦,益用甘味之药调之……”她低声咀嚼着,试图理解这五行五味与脏腑之间玄妙的关系。
指尖的薄茧摩擦着粗糙的纸页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她已渐渐习惯了这种触感,也习惯了空气中始终萦绕不散的草药苦香。那些属于尚书府的熏香暖阁、锦衣玉食,仿佛已是前尘旧梦,偶尔忆起,也只余一丝淡淡的、不真切的怅惘。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——”
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声,打破了夜的宁静,是从隔壁阿竹的房间传来的。
沈沫月搁下书卷,侧耳细听。那咳嗽声一声紧似一声,带着痰鸣,听起来异常痛苦。她想起阿竹白日里就有些精神不振,搬晒药材时动作也比平日迟缓些,当时只当是春困,未曾在意。
她起身,推开房门。墨仁也已从他的屋里出来,手中提着一盏灯笼,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严肃的面容。
“师父,阿竹他……”
墨仁微微抬手,示意她噤声,已快步走向阿竹的房间。
沈沫月紧随其后。屋内,阿竹蜷缩在床榻上,小脸烧得通红,嘴唇干裂,胸口剧烈起伏,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,小小的身子随之痉挛。他额上布满冷汗,眼神都有些涣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