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紧绷稍歇片刻。
园子很大,树影重重,山石嶙峋,亭台四周的枯枝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暗影。
几株早樱试探性地绽开零星花瓣,却被夜风卷着跌进结了薄冰的池塘。
远处锦华楼的璀璨灯火倒映在水面,碎成一片颤抖的金箔。
程诗宛呵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,石凳透骨的凉意透过单薄衣裙刺上来,让她不由自主环抱住双肩。
她对王瑞林没有爱,却有情,救命之恩,感激之情。
她孤零零一人在莫斯科醒来,带着一身伤,满身痛,说不害怕不孤单是假的。
她在无数个疼得睡不着的黑暗里也曾想,到底为什么会弄得这样遍体麟伤,身边却没有一个熟知的人来关心她,照顾她……
她那时候就想——程诗宛,你真的可怜。
最开始那一个月,除了病情,她几乎没有与任何人说话,她不想,也不愿意。
她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自暴自弃,不止是身体的疼痛,更是一种心死之后对世事的迷茫和绝望。
但王瑞林就是那样无声无息的照顾着她,在她最无助、最死寂灰暗的日子寸步不离地守了她整整三个月。
她能活下去,是因为王瑞林;能彻底活过来,也是因为王瑞林。
一个人的眼神和语言或许会骗人,但真真切切地实际行动不会,还是对一个了无生趣的病人,她相信王瑞林是真心对她好。
所以在学校放假那天,他抱着一大束白色百合出现,眉眼含笑单膝下跪向她求婚的时候,她在许久的愣怔之后,纠结着犹豫着点了点头。
她想着,只要他真心对她好,感情也不是不可以培养,日子久了或许就有了。
当然她也藏了一点私心,那时候,她因为秦书钧的一张照片,心头大乱,很想回国弄清楚所有事情。
但一连拐弯抹角地问了三次王瑞林护照的事情,他都说证件还没办下来。
所以如果同意了求婚,她就更多了回国的理由,能更理直气壮的提要求。
可事到如今,一切的展好似开始偏离了轨道,王瑞林变得她有些不认识,或许是一直就不曾真的认识。
他眼底时不时冒出来的狠厉,冷血让她手足无措,今天的无时无刻的挑衅嚣张甚至让她当众难堪……
程诗宛望着昏昏暗暗的花园,她深叹一息,无力地垂下头,看着左手指尖。
已经没有血迹,也不疼了,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,但那份潮湿的吮吸感却还在,她不知所措地一遍一遍揉着指尖。
突然,一抹蓝色身影突然从假山后扑来,重重跪倒在她膝前:"
小姐!
"
那女子死死抱住她的腿,泪水顷刻间浸透了旗袍下摆,"
铃兰找得您好苦啊"
她惊恐抬头,正对上阴影中慕青玄冷峻的脸,凝眉间才想起是那日马背上挟持她的那位男子。
“我说了,你认错人了,我不认识你。”
程诗宛冷声道。
她这话是对着慕青玄说的,却不想身旁这姑娘急了,头埋在她怀里抱得更紧:"
哪里会认错,你颈后那颗朱砂痣,奴婢从小给您梳头看得真真儿的!
"
铃兰急得直跺脚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"
还有您生气就爱掐手指的毛病——"
她突然抓起程诗宛的手,"
您看!
这印子还没消呢!
"
圆脸蛋气得鼓成包子,活像只炸毛的河豚。
“可是我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,小姐我……”
“铃兰,”
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廊柱后转出,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出沉闷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