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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锋坐在老陈右手边,这是以前李昊的位置。
他翻开笔记本,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,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圈——那是他昨夜走访王大爷家时,老人颤抖的手握着他的笔,一笔一画写下“工钱没到账”的笔迹残留。
“我提个建议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像根针戳破了会议室的沉闷,“文旅节项目不应是一次性活动,建议纳入年度重点项目,设专项资金,把游客增长、村民增收都列进绩效考核。”
会议室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,秒针像在敲打每个人的神经。
财政所长老张先反应过来,用铅笔敲了敲本子:“这倒是个法子,往年文旅节钱花了没台账,群众总说‘只见热闹不见钱’。”
李昊的指甲掐进掌心,西装袖口微微颤抖。
他昨晚刚跟周梅通过电话,说好了等肖锋一上任就联合县文旅局把项目收走——怎么这小子倒先把项目钉死在镇里了?
他扯了扯领带,喉结滚动:“我觉得……是不是太急了?项目刚做完,总得……”
“不急。”老陈打断他,手指在肖锋的规划上敲了敲,纸页发出轻微的“啪啪”声,“我看小肖这个思路对,把热闹变成常事,群众才信咱们。”
散会时,李昊的公文包带子在椅背上挂了三次,每一次都像被无形的手绊住。
肖锋收拾笔记本,瞥见他躲进楼梯间打电话,压低声音:“张哥,那事得赶紧,再晚就没机会了……”话音混着回声,在水泥墙间低低回荡。
周梅在县文旅局的办公室里摔了茶杯。
陶瓷碎片溅到脚边,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炸开。
她弯腰去捡,指甲刮到一片锋利的瓷片,血珠立刻冒出来,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在地毯上,洇出暗红的斑。
手机屏幕亮着,省发改委的文件通知刺得她眼睛疼:“青云镇文旅节项目列入县域经济试点,由镇级主导实施。”她想起今早肖锋在公示栏前的背影,想起八年前他蹲在出租屋地上捡被自己撕碎的北大录取通知书,喉间泛起酸意——凭什么?
那个连生日都记不住的木头,凭什么踩在她头上?
“周科长?”新来的实习生敲门,声音怯生生的,“镇里肖镇长来电话,说下午要对接项目台账。”
周梅把带血的纸巾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,塑料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“告诉他,我没空。”她扯了扯嘴角,镜中映出她扭曲的笑,“就说县局最近忙。”
下午四点,马处的身影出现在肖锋办公室门口。
老纪检的白衬衫洗得发白,领口却挺括得像刀裁。
他身上带着旧书和樟脑混合的气息,像一段被封存的岁月。
“苏书记当年在基层,也爱干这种‘先种稻再要水’的事。”他坐进沙发,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搪瓷缸,“我泡了茉莉花茶,尝尝?”
肖锋递过保温杯:“我这有野山参,您试试?”两人相视而笑,笑声在办公室里轻轻碰撞。
马处喝了口茶,指节敲了敲他桌上的规划:“李昊联系的是市发改委的张副主任,周梅找的是她大学同学、县局分管项目的王局长——你早知道?”
“上周陪张奶奶去县医院,在走廊听见周梅打电话。”肖锋转动钢笔,金属笔杆冰凉,“她说‘等那废物当上副科,我就让他连项目都摸不着’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,“苏主任的文件发得及时。”
马处放下杯子,杯底在木桌上压出个水痕,像一个沉默的印记:“你变了。”他说,“当年在企业被辞退时,你蹲在楼道里哭,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知道,哭解决不了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