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敬宗的密信传入含凉殿时,已是深夜。
上官仪伏诛,武媚娘心中郁结本已消解大半。
只是待她阅罢许敬宗传回的纸条,怒意骤然腾起,直冲顶门:
“老匹夫!”
她切齿低喝,
“临死还要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,演你的忠臣戏码?!
机关算尽,以假意动摇欺瞒本宫一次,竟还想用这虚情假意的‘辩白’再欺本宫一次?!
本宫不会上当的!”
十二月二十。
武媚娘目光掠过御案上堆积的奏疏。
只是,再无“上官仪”
之名。
她忽地抬手指向虚空,仿佛上官仪的魂灵就在眼前:
“今日是你的头七,你可是在赌?赌本宫会心软?”
良久,她语声低沉,寒意彻骨:
“本宫不会心软的,你们……何曾对本宫有过半分心软!”
有的!
虚空中,似有叹息传来。
武媚娘眼前蓦然闪过那夜私语,御书房内提笔书写的身影。
上官仪的“皇命难为”
,或许……是真?
“王延年。”
她唤道。
“奴才在。”
王延年应声疾入,躬身待命。
“上官仪的家眷,现居何处?”
武媚娘语声微沉。
“回禀娘娘,”
王延年答,“上官家女眷,皆在掖庭。”
掖庭。
郑氏怀抱襁褓中的上官婉儿,形容枯槁,怔然望着屋顶。
“今日是你祖父他们的头七……不知你父亲魂魄,可会归来看看你……”
她低语,满是酸楚,
“我苦命的儿,上官家的荣华你一丝未沾,便随娘在这苦海沉沦。”
“哭什么哭!
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太太不成?!”
一声厉叱响起。
“就是!
深更半夜,还让不让人安睡!”
“不睡就滚去洗衣裳!”
郑氏噤声。
她并未哭泣,声音亦不大,
不过是这掖庭中人,容不下她这跌落尘埃的昔日贵妇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