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打在溪水里,明漾漾的直晃人眼。
顾宝如举目左右张望:
溪流很长,自北往南流,却不怎么宽,两个浆洗衣裳的女人,各自蹲在溪的两岸,一边捣衣,一边杨高音量说话,聊起来听得一清二楚;
一道石拱桥把溪流分出了上下游,拱桥右边的人在挑水,拱桥左边的人在浆洗……
有个挑担子的货郎路过溪流,停下来,在下游的溪水里洗了洗脚,才继续扛起担子走街窜巷。
等那货郎走远,宝如也靠近溪边,蹲在一棵垂柳旁,脱鞋洗脚。
下游附近都是女人,瞧见她脱了鞋子,扶着树将左脚探入水里,来回地撩洗,目光里露出诧异。
不过,只是讶然了一瞬,便又低头捶打自己脚边的衣服了。
溪岸潮湿,宝如把包扎伤口的布条搓了搓,搭在树枝上晾着,又蹲下去,掏出芳姑借她拭泪的帕子,沾湿揩洗。
正洗着,耳边传来一道稚嫩女声的惊呼,没等宝如抬头寻声,视线里就飘来一件月白薄衫。
她下意识倾身一勾,就截住了往下飘的衣衫,“哗啦”一声从水里拎起来。
方才惊呼的人赶了过来,宝如扭过头,看清了对方的相貌——
瞧着年纪只有十二三,还梳着双丫髻,她水淋淋的手拍上胸口,表情后怕:
“谢谢你!这件薄衫可是二小姐新裁的,要是丢了,我都不知该咋办!”
顾宝如苦闷摇头表示不用谢,把衣裳递还给她。
小丫鬟折返回捣衣的地方。
宝如双目盯着她瘦小的身体,瞧见她左右两侧放了两大盆衣物,坐在矮凳上,捶捣了一会儿,额头就渗出了薄薄的细汗。
视线定格在小丫鬟那张矮凳上,宝如走过去,问:
“能……把凳子和水盆借给我吗?”
小丫鬟抬头,一双圆溜溜的眸子里溢出惊愕。
宝如也蹲下去,商量着解释:
“要不,我帮你一起洗衣裳,你把盆和凳子借我用一用,可以吗?我头很痒,想洗头。”
才蹲下,小丫鬟已经嗅到她身上的异味;
略犹豫了下,她伸手把屁股底下的矮凳拿出来,又转身将其中一盆衣物堆攒到石板上,腾出来借给宝如。
“你要皂角吗?”小丫鬟抓起几个狭长的干皂角,连同盆一起递给宝如。
“要,谢谢你。”宝如脸上露出了笑。
将皂角和矮凳都丢进盆里,端着去略上一点的地方。
坐在矮凳上,顾宝如心里的阴霾和委屈被一双无形的手拂去,照进了一丝阳光,她想:
今日运气其实不算太差,虽然挣不到饭吃,还被人追赶打骂,但是现在借到了盆和皂角……
如果再顺利一点儿,明日就能挣上工钱,只要再挨过一天,日子就会好起来!
收整了低落的情绪,顾宝如眼底又亮起了光芒。
取了大半盆水,宝如坐在矮凳上,脑后的树枝一拔,就把头颅低下去洗起来。
皂角摁烂了混进湿发里,手指不停揉搓发丝,很快就揉出了一点皂角汁。
她大剌剌坐在溪边,在青天白日下撩水洗头,一头湿发浸了水,像柔顺的瀑布垂下来,淅淅淌着水。
溪两岸的人们纷纷惊愕抬头,瞪着她,眼珠子几乎都要掉进溪水里。
这个时辰不算早了,路边偶尔有行人路过,也都频频侧目注视。
这些目光像麦芒一样,扎在宝如身上。
顾宝如只用余光环扫一眼,就不再理会,动作利索地洗自己的头发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