烂你的嘴!”
话没说完,拳头已经攥得咯咯作响,指节泛白,显然是真的被激怒到了极点。
话说到一半,他的目光扫过白衣男子盖在腿上的素色棉毯,以及轮椅那固定不动的踏板,才猛然想起对方是个残疾人。
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强行咽了回去,只重重“哼”
了一声,胸口仍因愤怒剧烈起伏,鼻孔里喷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气。
见路人动了真怒,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憨厚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熊熊火气,仿佛要喷薄而出,灼热得如同实质,半点不似作伪;连平日里不起眼的脖子都因极致的愤怒涨得通红,青筋顺着脖颈纹路凸起,整个人像只被惹急了的豹子。
白衣男子盯着他攥得白的拳头和颤抖的肩膀,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底的戒心,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。
他长长地松了口气,那口气从喉咙里溢出时带着明显的轻颤,紧绷的脊背瞬间垮了下去,整个人瘫软在轮椅的软垫上,连握着扶手的手指都泄了力。
原本苍白的脸上褪去了先前的惊恐,露出几分无辜的神色,眼尾微微下垂,连狭长的丹凤眼都显得柔和了些,甚至还带着点被吼声吓到的委屈,嘴唇轻轻抿着,像个受了气的孩子。
他悄悄转动轮椅两侧的木轮,往旁边挪了小半步,刻意拉开些安全距离,才敢抬起下巴,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怯意,语气却又装出几分嗔怪地回敬道:“不是就不是,干嘛这么大的火?”
他顿了顿,下意识往身后的树丛瞥了眼,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那震耳的吼声,“声音大得都快把林子震塌了,吓得我心口到现在还跳得慌。”
说罢,他刻意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盖着棉毯的双腿,眉头轻轻蹙起,带着几分自怜与不满:“没看见我是个残疾人吗?双腿早就不能动了,只能靠这轮椅代步。
你方才下手那么重,还吼得那么凶,差点没把我吓死。”
接着,白衣男子缓缓抬起右手,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那枚黄铜铁口哨。
他唇瓣轻启,吹了一声悠长而清亮的哨音——那声音不似先前指挥攻击时的尖锐,反倒带着几分柔和的韵律,穿透层层叠叠的铁树枝叶,在林间久久回荡。
不过片刻,林间便由远及近响起成片“沙沙”
声。
那声音初时细碎,像秋风扫过最薄的枯叶,若不仔细听,几乎要与林间的自然絮语混为一谈。
可不过数息,这声响便陡然变得密集而有序,“沙、沙、沙”
的节奏越来越快,越来越沉,像是无数只裹着软毛的脚掌正踩着厚厚的腐叶与枯枝奔来,每一下都带着草木被碾压的轻响,分明是土拨鼠被召回的动静。
果然,不消半盏茶功夫,东侧那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先是毫无征兆地轻轻颤了颤,几片蜷曲的枯叶慢悠悠飘落在地。
不过眨眼间,“哗啦”
一声闷响陡然炸开,灌木丛猛地向两侧晃动起来,枝桠碰撞着出细碎的“咯吱”
声,枯黄的叶片、断裂的细枝簌簌往下掉,像下了一场迷你的叶雨。
紧接着,一道棕黄色的影子“嗖”
地从交错的枝叶间窜了出来,那度快得像道贴着地面的小闪电,带起的风都掀动了周遭的草尖。
这小东西圆滚滚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时,显然没稳住重心,前爪在松软的腐叶堆上一滑,整个身子便失去了平衡——竟真像个刚充饱气的小绒球似的,在厚厚的、积了半尺深的腐叶堆里打了个扎扎实实的滚,滚过的地方压出一道浅浅的绒绒的印子。
等它停下来,灰褐色的碎叶沾了满身,连圆乎乎的脑袋上都顶着两片枯叶,活像戴了顶滑稽的小帽子。
它晕乎乎地撑起前爪,小身子还晃了两晃,黑亮的小眼睛眯了眯,似乎在分辨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