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两秒,随即又堆起满脸的褶子,那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讪然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,像朵被揉皱的菊花:“哦——你瞧我这记性,真是老糊涂了!
光顾着自己着急,倒把规矩忘了。”
他连连拱手,掌心的老茧在阳光下泛着黄,“对不住对不住,路老弟莫怪,莫怪啊。”
说着,他搓着手往前凑了凑,布鞋的脚尖几乎要碰到石桌腿,膝盖微微弯曲着,像是随时准备听候命令。
那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期盼,连带着花白的眉毛都跟着微微颤动,活像个等着长官吩咐任务的小兵。
“那——路老弟,”
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,带着点试探的恳切,“接下来有啥需要的?要现钱?我这就去里屋取,保险柜里还有些应急的,不够再让文书去银行提,保准厚实!”
“要车?”
他又赶紧补充,生怕漏了什么,“院里就停着辆军用吉普,油加得满满的,钥匙就挂在门后,随你调遣!
要是觉得不够,我再让人从部队调几辆过来,带司机的那种!”
“要人手?”
他拍了拍胸脯,衣襟被带得鼓起来,像是揣了团热气,“我这就去叫人,都是当年跟我出生入死的老兵,个个手脚麻利,眼神好使,经受过最严的考验,绝对可靠!”
李老伯越说越激动,声音都比刚才亮了几分,他往前又挪了半步,几乎要贴到路人跟前:“您尽管开口,不管是啥,我这就去安排,保证分分钟办妥,误不了事!”
说着,他还特意挺了挺微驼的背,那佝偻的弧度竟真的直了些,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背上的重担,年轻了好几岁。
眼里的光更是亮得吓人,像是两簇突然被点燃的火苗,映得他脸上的沟壑都仿佛浅了几分,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头。
路人向来习惯独来独往,万事自己扛,本不想跟李老伯开口添麻烦。
可瞧着老人家那股子热乎劲儿——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实在,连说话时鬓角的白胡子都跟着颤,那双枯瘦的手还在石桌上搓来搓去,摆明了是真心想帮忙,实在抹不开这个面子。
他往后缩了缩肩膀,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,后背微微弓着,透着股不自在的局促。
右手抬起来,在后脑勺上胡乱挠了挠,指腹蹭过短短的茬,带出点细碎的头皮屑,落在洗得白的衣领上。
脚下的青石板被晒得烫,他的脚尖在上面碾来碾去,鞋底跟石头摩擦出“沙沙”
的轻响,一块指甲盖大的小石子被踢得骨碌碌滚出老远,撞在石凳腿上才停住。
喉咙里像是卡了团棉花,他清了清嗓子,才吞吞吐吐地开口:“其实……我之所以敢毫无顾忌地答应长毛来这处神秘住所,也是想着……有求于他。”
说完这句,他像是耗尽了力气,顿了顿,视线垂下去,落在石桌表面那道歪歪扭扭的裂纹上。
阳光顺着裂纹淌进来,在桌面上投下道细长的光斑,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纹路里划来划去,指尖能摸到石头经年累月磨出的光滑边缘。
“我想借用一下沈嫚在街心口写字楼的那套房子……”
声音压得更低了,几乎要被院角的蝉鸣盖过去,尾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,“就、就用一阵子,最多一个月,保证完完整整还回来,绝不会弄脏弄坏……”
说到最后,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李老伯的表情,只是盯着自己在石桌上投下的影子,那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话刚说了一半,李老伯突然大手一挥,巴掌在半空带起股风,“啪”
地拍在自己大腿上,干脆得像用斧头劈柴:“没问题!”
声音洪亮得震得石桌上的空茶杯都晃了晃,“那房子现在就归你用了!
钥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