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衬衫、袖口扣得整整齐齐的老周,此刻也敞着怀,胸前的皮肤被酒气熏得红。
额前的碎一缕缕粘在脑门上,湿得能拧出水来,几滴水珠挂在梢,颤巍巍的。
他仰脖子喝酒时,喉结上下滚动,脖颈处的青筋绷起来,汗珠顺着青筋的纹路往下淌,把脖子根的皮肤泡得白,倒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连耳后都挂着亮晶晶的水珠。
最里头的小李正埋头啃着个鸡爪,脊梁骨一节节分明,汗珠顺着脊椎往下爬,在每节骨头的凸起处稍作停留,又争先恐后地往下赶,把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水迹。
他啃得兴起,猛地一拍大腿,震得桌上的空酒瓶晃了晃,汗珠也跟着从肩膀上飞出去,溅在桌面上,洇出几个小小的圆点。
“餐桌”
上的花生壳堆得像座小山,卤味的油汁浸透了一次性餐盒,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着,瓶口还挂着没滴完的酒珠。
偏在这时,路人裤袋里的手机突然“嘟嘟”
震动起来,沉闷的嗡鸣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,震得他大腿麻。
“嘿!
说曹操,曹操就到!”
没等他反应过来,屋里的人已经齐刷刷转过头,脸上泛着酒酣的酡红,眼睛里带着醉意的亮。
老刘率先拍着大腿嚷起来,声音里裹着酒气的热辣:“小路!
可算把你盼回来了,我们哥几个正念叨你呢!”
路人眼尖,一眼就瞥见桌角那瓶没开封的“二锅头”
,玻璃瓶身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腾出一只手按住还在震动的手机,脸上堆起笑来打哈哈,指尖却悄悄往门把手上勾:“稍等稍等,我先接个电话,你们先喝着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已经反手带上门,脚跟悄悄往后挪,恨不得立刻隐身溜掉。
哪里晓得,那伙人眼尖手更快,早把路人缩肩、往墙根挪步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。
路边昏黄的路灯斜斜打下来,把老刘半敞的衬衫领口洇得亮,他那只刚攥过啤酒瓶的手掌拍在路人胳膊上,带着股冰凉的潮气和黏糊糊的汗渍,力道却不含糊,像块浸了水的抹布焊在对方卷起的袖子上,甩都甩不开。
旁边的小王不知从哪儿钻出来,瘦得像根晾衣杆,却灵活得很,泥鳅似的从两个人中间滑过去,胳膊肘精准地往路人腰眼一顶——那力道不重,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,他嘴角咧开个笑,露出半截黄牙,拽着路人胳膊就往屋里扯:“想溜?门儿都没有!”
屋里的喧闹顺着半开的门缝涌出来,混着炒花生的焦香和劣质白酒的辛辣。
老刘被小王的动作带得晃了晃,肚子上的肉随着这一下颠了两颠,像揣了个不安分的小皮球。
他嗓门猛地提起来,比屋里传来的酒瓶碰撞声还响,震得路人耳朵嗡嗡的:“今儿这局,你要是不跟兄弟们一块儿给灭了,谁也别想沾枕头,就是爬也得爬回来陪酒!”
话落,他还故意拍了拍路人的后背,那力道让路人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,正好撞进小王拽着的力道里。
路人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,腋下被勒得紧,脚尖在地面上擦出细碎的声响,几乎沾不着实底,只好苦着脸任他们半拖半搡地往屋里去。
后腰时不时被老刘的啤酒肚顶一下,胳膊肘又被小王拽得生疼,没几步就被按在了靠墙的空椅上。
屁股刚挨着凳面,就觉出木头凳面的冰凉——想来是许久没人坐过,还带着点穿堂风的凉意。
脚边立刻传来窸窣声,低头一看,满桌的花生壳早堆成了小丘,几颗没剥净的碎壳顺着桌沿滚下来,正好卡在他的鞋缝里;桌角歪歪扭扭倒着三四个空酒瓶,绿的、白的玻璃瓶身蒙着层薄灰,瓶口还挂着没滴净的酒珠,像一群站不稳的醉汉,稍动一下就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