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,他胸腔里的躁动才稍稍平复。
他缓缓睁开眼,眸子里还蒙着层未散的纷乱,像被雨水打湿的窗纸。
视线慢悠悠扫过四周,不知何时,天边的最后一抹鱼肚白早已褪尽,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
远处的屋舍里零星亮着几盏灯火,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漏出来,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,倒像是落进人间的星子,稀稀拉拉地缀着。
他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,指尖触到口袋里冰凉的手机壳,塑料边缘硌着掌心。
抽出来时,屏幕在黑暗里亮起一道白光,刺得他眯了眯眼,看清时间——凌晨一点二十分。
“呵——”
他长长地嘘了口气,气息从齿间挤出来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胸腔随着这口气起伏,像被风鼓胀又泄了气的皮囊,本想借此压下心头的波澜,可那口气刚吐到一半,貔貅的声音却像淬了冰的钩子,猛地在脑海里炸开。
他眉峰倏地一蹙,眼角的纹路都绷紧了,眼神渐渐沉下去,像深不见底的潭水。
方才那番话又清清楚楚地浮上来,每个字都带着貔貅特有的、懒洋洋的调子:“你真以为人类在大自然中的生存本领最强吗?要不是上古五行圣兽甘愿自我牺牲,怎么可能有人类的今天……”
这话像颗小石子,“咚”
地砸进心湖,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颤。
他抬手揉了揉紧的眉心,指尖的温度比额头还凉,指腹蹭过眉间的褶皱,却怎么也捋不平那股子越缠越紧的疑惑。
乱我心者,今日之日多烦忧!
路灯的光晕透过枝叶筛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。
路人垂着头,脚步放得极轻,鞋跟蹭着水泥地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,肩头还沾着夜露的凉意,一路拖沓着回到宿舍楼下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,昏黄的光团从头顶漫下来,又在他身后几步外恋恋不舍地熄灭,倒像是在替他应和着心里那团理不清的乱麻。
刚走到宿舍门口,他忽然顿住脚——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暖黄,隐约还有杯盘碰撞的脆响混着粗声笑闹钻出来。
“这都快凌晨两点了……”
他眉头微蹙,指尖轻轻搭上虚掩的木门,带着几分疑惑往里推了半寸。
门轴“吱呀”
一声轻响,像根细针戳破了夜的寂静。
没等路人反应过来,屋里的热气已经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酒气涌出来,混着卤味的咸香和汗水的微腥,扑得他鼻尖一痒。
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脚却像被钉在原地——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挪不开步子。
宿舍里的四个同事竟都赤着上身,各自搬了塑料板凳围在两张拼起的办公桌旁。
头顶的白炽灯悬在半空,光线下,每个人身上的汗珠都闪着亮。
老刘坐在最外侧,松垮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,在灯光下泛着油光,几粒汗珠顺着他肚脐上方的纹路往下爬,爬得极慢,像是在沟壑里探险,末了“啪嗒”
一声坠进肚脐窝,积成一小汪亮晶晶的水。
他时不时抬手往肚子上抹一把,掌心蹭过的地方立刻留下道水痕,转眼又被新的汗珠填满。
小王年轻,坐在对面,脊背绷得像块拉满的弓,肩胛骨高高凸起,像两只收拢的翅膀。
汗珠从他额角滚下来,顺着脖颈钻进锁骨窝,又从脊椎两侧的凹槽里往下淌,汇成细细的水流,顺着紧实的腰侧滑进裤腰,把深色的裤边洇出圈深色的印子。
他浑然不觉,正攥着酒瓶给旁边的人倒酒,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绷紧,汗珠在肱二头肌上滚来滚去,像在玩滑梯。
就连平时总爱穿件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