锋衣的年轻人正举着相机拍照,扎马尾的姑娘捧着平板电脑记录数据,戴安全帽的工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,却始终不见那张熟悉的古铜色面庞。
记忆里张老头总爱把羊皮毡帽压得低低的,帽檐下露出两道笑纹深刻的眼角,灰布道袍的下摆永远沾着新鲜的草屑,此刻却连衣角的影子都寻不见。
岸边芦苇丛沙沙作响,不知谁家小孩的风筝线突然崩断,彩鸢打着旋儿栽进湖里。
人群出一阵惊呼,又很快被巡逻艇的引擎声吞没。
路人望着湖面上漂浮的风筝,突然想起张老头常说的那句"
金银潭的水,能接住所有坠落的东西"
。
可此刻他心里却空落落的,仿佛有片羽毛卡在喉咙,连晚风送来的草木香都变得寡淡。
远处柳族长的呵斥声穿透暮色传来,几个年轻族人正合力将缠绕在声呐浮标上的藤蔓斩断。
飞溅的水花里,路人恍惚看见某个转身的背影,灰布衣角在风中扬起的弧度,竟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。
他心头猛地一跳,刚要张口呼喊,那人却隐入了探照灯的光晕深处,只留下满地摇晃的碎影。
暮色将湖面染成琥珀色,路人踉跄着踩过布满青苔的岩石,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衣角。
柳工单脚踩在倾斜的岩礁上,银被风掀起又落下,正踮着脚用竹竿敲打岩壁缝隙,皱纹里还嵌着未擦净的湖水。
"
柳大哥!
"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溅起的水花在脚踝处炸开,浸湿的裤脚黏在小腿上。
粗糙的手掌一把攥住柳工的胳膊,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,掌心的汗混着湖水往下淌。
喉结剧烈滚动两下,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般沙哑:"
我师父和张老头——他们来过这儿吗?"
柳工被拽得身形一晃,手中竹竿险些滑落。
他转过头,浑浊的三角眼闪过一丝诧异,很快化作凝重。
看着年轻人通红的眼眶和急促起伏的胸膛,喉间出一声叹息,布满老茧的手覆上对方颤抖的手背:"
别急,慢慢说。
"
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在岩壁上交织成紧绷的弦。
柳工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竹筏边缘的藤条,青筋如老树虬根般暴起。
暮色里,他灰白的眉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,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艰难地滚动,出干涩的声响。
竹筏随着动作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涟漪,仿佛也在替他压抑着欲言又止的震颤。
"
路小哥"
他的声音像是从干涸的河床里挤出来的,沙哑得近乎破碎。
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船舷凝结的水珠,任那水珠顺着木纹缓缓滑落,却始终不敢对上路人灼热的视线。
夕阳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,将皱纹里的焦虑与愧疚勾勒得愈清晰。
"
令师和张前辈"
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粗糙的手掌捂住嘴,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。
竹筏在暗流中猛地颠簸,他踉跄着扶住桅杆,骨节因用力而泛白,"
他们为了阻拦那些人闯进核心区,和对方缠斗太久"
话音戛然而止,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,分不清指缝间流淌的是汗水、湖水,还是悄然滑落的泪水。
良久,他垂下手,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,声音低得像是在呓语:"
这会儿正在毕门密室疗伤,长老们都守着呢。
"
说罢,他转身望向湖面深处,远处警灯的红光在瞳孔里明明灭灭,佝偻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愈单薄,仿佛随时会被这潮湿的晚风卷进黑暗深处。
晚风突然卷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