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浓稠的墨汁,顺着刀泉古寺斑驳的琉璃瓦缓缓流淌,将飞檐斗拱浸染得愈深沉。
檐角的铜铃在穿堂风的撕扯下,出断断续续的清响,时而清脆如银瓶乍破,时而低沉似古钟幽鸣。
铃舌与铜壁相击的每一声震颤,都惊起梁间栖息的夜枭,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铜铃余韵,在空荡荡的回廊间荡出层层回响。
风掠过寺院东侧那株千年古柏,虬结的枝桠在暮色中张牙舞爪,树影如妖魅般在青灰砖墙上缓缓游移。
院墙根下,几丛衰败的野蒿在风中瑟缩,枯叶摩挲声里,偶尔夹杂着碎石被风卷起、撞击石阶的细碎声响。
更远处的钟楼隐在薄雾中,飞檐悬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链,随着风势轻摆,与铜铃的声响交织成诡异的协奏。
山墙裂缝里渗出的夜露,正顺着砖石纹理蜿蜒而下,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
墙角积着经年累月的青苔,在潮湿的空气中散着腐朽的气息,偶尔有几缕薄雾从残破的窗棂钻入,在梁柱间缭绕升腾,为这座古寺平添几分阴森与神秘。
每一片瓦当,每一处砖缝,仿佛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,在夜色的掩护下,静待某个契机的到来。
"
这邪物沾着百年怨气,寻常手段根本镇不住。
"
他嗤笑一声,刻意让袖中的法印若隐若现,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上挑,露出挑衅般的神情,"
我总不能揣着颗烫手山芋四处溜达,左右你这金山寺有的是降魔手段,正好替我了结这桩麻烦。
"
说罢,他故意拍了拍腰间悬着的破旧酒葫芦,仰头出一阵嘶哑的大笑,笑声里暗藏的锋芒,却比话语更令人心惊。
廊下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,昏黄的光晕将三人身影拉扯得扭曲变形,在青砖地上交叠成诡谲的暗影。
檐角铜铃突然出尖锐的叮当声,惊得路人后颈寒毛倒竖,指节无意识地死死攥住衣角,布料在掌心被揉出深深的褶皱。
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面上挤出僵硬的笑容,躬身行礼时脊背绷得笔直,仿佛一尊木雕:"
三位前辈若无事吩咐,在下就不叨扰了。
"
话音未落,他便迫不及待地后退,靴跟磕在门槛上出轻响。
转身时余光瞥见幽冥犬幽绿的竖瞳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,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,却在即将跨出禅房时被苍恒大师拦住,惊得他浑身一颤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苍恒大师枯槁如枯枝的手指骤然收紧,腕间佛珠应声绷直,檀木珠迸刺目金芒,如同一道锁链横在路人身前。
老和尚身形鬼魅般欺近,掌心带着温热的禅意重重按在他肩头,看似随意的动作却暗含千斤力道,压得路人膝盖微屈,险些跪坐在地。
"
小路施主留步。
"
苍恒浑浊的眼珠闪过精光,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,指尖微微颤抖,不知是因力还是另有隐情,"
此事与你也有些干系。
"
他刻意放缓语调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"
且听老衲把话说完。
"
廊下烛火突然剧烈摇曳,将他布满皱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,宛如一尊怒目金刚。
灰衣乞丐歪着脑袋,缺了半颗的门牙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光,他斜倚廊柱,佝偻的脊背将褪色的布料撑出嶙峋的轮廓。
听到苍恒留人的话,他突然仰头出嗬嗬怪笑,喉间像卡着破风箱,笑声里带着三十年风沙磨砺的粗粝。
骨节突出的手指猛然收紧,铁链瞬间绷直,幽冥犬出痛苦的呜咽。
乞丐故意将锁链在廊柱上重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