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壁,照亮层层叠叠的水渍——有的呈树枝状蔓延,有的聚成不规则的椭圆,在潮湿的水泥面上洇成深浅不一的灰,像幅被雨水反复冲刷的抽象画。
围墙外的爬山虎叶子突然哗啦作响,夜风卷着片枯叶掠过井沿,正好贴在“高压危险”
警示牌的“险”
字上,将最后一笔勾成了诡异的笑脸。
监护员老赵裹紧军绿色棉大衣,衣领蹭过口罩边缘,冻得硬的胡茬上凝着白霜。
他盯着左手腕的夜光表,分针针尖即将撞上“12”
的瞬间,井下传来金属碰撞声。
“找到断点了!”
19岁的小李突然直起腰,头灯在井壁打出晃眼的圆斑,他右手指着电缆断裂处,工装袖口滑落,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——那是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平安符。
七道头灯光束同时汇聚,照亮外翻的铜芯。
断裂处的金属毛刺呈放射状炸开,在冷白光下泛着青灰,像具白骨断裂后露出的髓腔。
张师傅从工具包侧袋摸出液压钳,黑色橡胶握把上缠着医用胶布,胶布边缘沾着去年抢修时蹭到的血渍。
钳口合拢时,齿轮咬合声“咯咯”
作响,惊飞了蜷在井角的蝙蝠群,漆黑的翅膀掠过老赵面罩,带起的阴风里混着股腐叶味。
“小心电弧!”
老赵下意识伸手去扶梯子,棉手套擦过井沿的冷凝水,瞬间冻得黏在水泥上。
蝙蝠群冲上夜空的刹那,小刘看见它们翼膜间漏下的月光,在电缆断裂处织出张细碎的网,而铜芯缝隙里,竟隐约躺着枚锈迹斑斑的校徽——蓝底白字,正是三十年前北川中学的样式,校徽中央的五角星上,还凝着点暗红,像滴永远不会干涸的血。
晴朗的夜,星光碎钻般撒在变电站外的空地上。
周队将警车停在电力抢修指挥车旁,车门开合带起的风里混着青草香。
他整了整警服领口,笑着走向指挥车,皮鞋尖踢到颗石子,“骨碌”
滚向车底,惊飞了蜷在阴影里的蟋蟀。
“师傅,”
他抬手打招呼,袖口露出腕间的运动手环,屏幕上显示着今日步数——步,“这故障处理得多久呀?”
指挥车的车窗摇下三分之一,露出张晒得黝黑的脸,眼角皱纹深刻如刀刻,左眉上方有道浅色疤痕,像是年轻时被树枝划过的痕迹。
周队从烟盒抽出根烟,滤嘴在指尖转了两圈,递过去时注意到师傅戴的劳保手套边缘磨得白,虎口处还缝着补丁。
“来一根?”
话音未落,烟突然被手掌拍开,烟盒“啪嗒”
掉在地上,烟支散落成扇形。
路人坐在副驾上,透过干净的车窗看见这幕,手指下意识握住车门把手。
指挥车里的老师傅探身而出,动作利落,先捏掉周队嘴里的烟,再抽走他指间的打火机,整套动作行云流水,像极了军训时教官纠正姿势。
“变电站内严禁烟火,”
他的声音带着西北口音,每个字都像块夯实的土坯,“同志,这点常识都没有?”
周队愣了半秒,弯腰去捡烟盒,却被老师傅用脚尖轻轻踢开:“别捡了,地上有灰。”
路灯照亮老师傅的工装,左胸口印着“电力抢修”
字样,绣线虽已褪色,针脚却依然整齐。
周队重新站直,尴尬地笑了笑,后颈的痱子被夜风一吹,痒得难受:“是我疏忽了,您多担待。”
路人推开车门下车,鞋底碾过干燥的草叶,出“沙沙”
响。
他看见周队的领带歪向左边,伸手想帮他整理,却被轻轻挡开。
指挥车老师傅摸出对讲机,按键时露出掌心里的老茧,每个茧子都磨得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