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行下效,不仅限于商界。
永和巷口,卖云吞面的老陈头是最早用上那新物事的。
他那小摊本来入夜后就得点起三盏油灯,就那还常被客人抱怨看不真切,生怕碗里落了小虫。
但听说鲸油灯头一个月试用,灯油钱能便宜三成,老陈头一咬牙,赁了一盏最普通的铁皮灯。
那灯模样也怪,有个高高的玻璃灯罩,底下是个敦实的油壶。
售货的伙计教他点燃,用小型火镰,拨弄了几下灯芯——呼啦一下,一团白亮亮、稳当当的火苗就窜了起来,竟把旁边他那三盏老油灯的光全压了下去。
而且,灯下那片地方亮得跟傍晚似的,几乎没什么黑烟腾起。
“嘿!真亮堂!”第一个来吃面的老主顾惊得差点把筷子掉了。
“老陈头,你这是发了财,换了夜明珠了?”
老陈头嘿嘿直笑,心里那点忐忑全没了。
他发现自己晚上能看清客人给的铜钱是老是新了,煮面的锅里飘起几点油花也一目了然。
更妙的是,往常一晚上得添两回油,现在这鲸油灯烧了大半夜,那油壶里的油下去还不到一小半。
算下来,竟比从前还省了些!虽然鲸油价稍贵,可耐烧啊!
他摊子前也比往常更热闹了些,人们都爱凑在这片难得的亮光下吃碗热乎面。
这变化像水面的涟漪,从永和巷慢慢荡开。
城西专做宵夜生意的“鲜味楼”掌柜,一看这势头,立刻下了血本。他托关系买来了十盏上品的民用鲸油灯。
这灯可就讲究了:黄铜打造的灯柱,镂刻着缠枝莲纹,灯罩是晶莹剔透的无瑕玻璃,比老陈头那铁皮灯气派了不知多少。掌柜特意把它们悬挂在酒楼正堂。
灯一亮,效果惊人。
整个厅堂亮如白昼,桌上清蒸鱼的鳞片闪着银光,碧绿的菜蔬愈发青翠,连酒盅里荡漾的琥珀色酒液都显得更加诱人。
食客们纷纷称奇,都说在这般亮堂地方吃饭,心情都舒畅了许多,酒也似乎多喝了两盅。
“鲜味楼”的夜间接待量,竟因此增加了三成不止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人都立刻接受。
城南的李秀才,惯常在萤火般的豆灯下读书至深夜,妻子劝他也换盏鲸油灯,他却捻着胡须直摇头:“非也非也。灯火过亮,伤神耗睛,且此物取自海怪,恐有腥燥之气,坏了圣贤书的墨香。”
他依旧守着他的小油盏,只是每次吹灯睡下时,瞥见窗外邻居家透过窗纸渗进来的那片明显亮堂许多的光晕,心里总会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变化最大的,或许是那些走街串巷的夜宵贩子和手工业者。
卖糖水的阿婆给自己的挑子前挂上了一盏小巧的鲸油灯,甜腻的糖水在亮光下显得更加诱人。
一些大家族的妇人们凑钱赁了一盏,夜晚,她们团坐在一起,油灯放在中央,好几双巧手在明亮的灯光下飞针走线,绣出的花纹比以往更加细腻精准。
精明的商人们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。
他们组成了船队,穿梭于海防与沿海各港口之间。
更多由广州、佛山等地民间匠坊仿制、生产的,用料稍次但价格更为亲民的鲸油灯。
以及广东、福建、浙江渔民,自己捕捞提炼的品质稍逊但足以日常使用的鲸油,很快成为了市场的主流。
在泉州,经营海外贸易的蕃商们率先在货栈和宅邸中用起了鲸油灯,明亮稳定的光线便于他们夜间清点货物、核对账目。
很快,本地的瓷器商、茶商也纷纷效仿,明亮的店铺能延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