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三年,岁在庚午。
岭南的暮春三月,溽热已悄然蔓延。
濠镜澳对岸的香山县衙后堂,书房窗户洞开,却阻不住闷热与蝉噪。
县令虞国镇只穿着一件细麻布的旧衫,袖口挽到了肘部,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他正埋于一堆卷宗之间,眉峰紧锁。
桌上摊开的是濠镜澳葡人理事官新送来的一份照会,措辞倨傲,对之前县衙要求核查一艘可疑弗朗机商船的要求百般推诿。
“哼,蕞尔小夷,僭居客地,竟敢如此推诿!”
他冷声斥道。
他提起朱笔,在票拟纸上疾书,责令县丞再行严词斥问,断不可堕了天朝体统!
处理完这项,他又拿起下一份,是县内耆老联名上书,请求修缮因去年台风受损的河堤。
这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事——钱从哪来?
州府的钱粮调度抠抠搜搜,县库更是能跑老鼠。
他叹了口气,取过算盘,噼里啪啦地打起来,试图从那捉襟见肘的预算里再挤出几个大子儿。
这就是他虞国镇的日常,琐碎、繁杂,像这岭南的天气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既要应对越来越不安分的澳夷,又要操心县内百姓的柴米油盐。
他时常会想起自己的前任,那位传奇的蔡继善蔡公。
“单车诣澳,宣谕威德”
,那是何等的胆魄与风采。
自己虽也效仿过,处理过几次争端,却总觉得身陷俗务,难有那般快意恩仇的决断时刻。
“老爷,有南雄来的急递,密封火漆。”
心腹长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“南雄?”
虞国镇略显诧异,放下算盘,“送进来。”
长随躬身入内,呈上一个不起眼的信筒,火漆封缄,印鉴却非官样,纹路奇特,似有龙隐于云中拱卫剑刃。
他心中疑窦丛生,小心剔开火漆,抽出了信笺。
信纸是上好的江淮宣纸,挺括非常。
展开一看,开头的称谓便让他心神一凛:
“香山知县虞国镇台鉴:”
落款是——“南雄启明镇总管陈邦彦顿”
。
“启明镇…陈邦